子嗣上,不是米虫、蛀虫,就是蛆虫。
当下的京师贾家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翁,生任何一件意外事儿,都可能中风不起。
所以贾母三年前才同意将贾元春送进宫去,无非是防患于未然。
贾琰相信,只要事闹大呈现出危及贾家全族的某种征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贾母也必定介入。
而贾母的紧急干预,至少会给他带来数日的缓冲时间,让他从容谋划应对贾珍后续的明枪暗箭。
至于最终的目标很简单,贾珍死,他活。
……
贾政分开人群走进场中,不虞且低沉有磁性的男中音同步传来:“贾琰,你来宁府滋事,难道不怕律法制裁吗?”
贾琰深望着贾政。
贾政,可谓是红楼梦里少有的五好男人。
忠厚老实、谦卑正直、中规中矩、喜好读书,从不寻花问柳。
这是他的优点。
至于伪君子、假道学和其他性格上的缺陷,则就另当别论了。
贾政眉头紧蹙。
他其实旁观有一会了。
他过去也听说过贾琰母子的事。
宁荣本为一家,他憎恶贾珍,看不惯贾珍的所作所为,可又不愿意踩东府这摊脏水。
此时的贾政还没有意识到,他所在的荣府其实也比宁府干净不了多少。
当然,贾政纵想管也管不了贾珍。
贾珍是晚他一辈,但名义上却是贾家族长。
贾政这些年听到贾珍的恶行,最多在私底下叹息一两声,觉得贾珍势必为宁府埋下祸根。
这是贾政起初保持围观且沉默的关键。
但后来事态的展乎了他的想象。
贾琰把东府骂成了一坨臭狗屎,西府面上也无光。
他这才忍不住站出来调停。
贾政打量着贾琰,又道:“贾琰,纵有千般理由、万般借口,作为读书人,岂能如此粗鄙,当街滋事堕了斯文体面?”
贾琰从容答道:“回政老爷的话,琰并不以为,今日所为有何斯文扫地之处。”
贾政还未及反驳,却听贾琰又慨然道:“自古以来,父母之仇,弗不共戴天!子不复仇,非人子也。
子夏曾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知何?
夫子曰:寝霑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
况,琰今日来,并未拔剑相向,而只为祭母,琰何错之有?又何来滋事生非?”
贾政通常素以读书人自居,贾琰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他被噎得一时语塞。
他缓了好半天才顿足道:“小儿曲解圣人之言,实在是不当人子……
你口口声声说宁府为你杀母之仇,前日又绑票害你性命,可有实证?
你母之死,或另有缘由,害伱之人,也或另有其人。
你不可妄自猜度,肆意诋毁宁府。
算了,念在你乃读书之人,母仇心切,某不予你计较了,且去吧。”
贾政摆摆手。
贾政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然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善于装糊涂的糊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