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关头,撂下大伙儿,只自个跟着护卫逃了出来,这行径细论起来,不那么地道。
“别说这个,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但祁仲卿却没有丁点儿责怪的意思,他叹息着,拍了拍对方肩膀:“要是东来和小喜也能像你一样机灵,知道跟着护卫们跑,也不会……”
东来与小喜,自然便是运气不好,死在了戎人手上的那两个同行的伙计。
说到最后,祁仲卿的眼眶泛红,连声音都忍不住哽咽起来。
提起这事儿,气氛都立时沉寂下来,苏昭昭沉默着,转身去找屋主要了一对大茶碗,又提了一壶温水。
等到苏昭昭回来时,祁大哥的情绪便已经平复了许多,看见苏昭昭送水过来,道谢之后,仍旧如往日一般,满是和气照顾的问她:“一大早的就要出门?晌午要不要给你留膳?”
苏昭昭便解释道:“今天十五,打算去汤肆里好好洗洗。”
府城不愧是西威的“都城,”比起苏昭昭长大的小地方,不知热闹繁华了多少倍。
这也是苏昭昭这几天,将最热闹的地方都逛过之后的惊喜现——
府城里竟然有开公共大浴池的汤肆!并且不止一家!
难怪同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祁大哥没两日身上就瞧着那么干净。
她原以为是祁大哥自个讲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苏昭昭第一次在大街上遇上时都震惊了,上去打听了一下,就差点叫招呼的活计拉进去参观!
还好苏昭昭刚进了门,就也在来来往往的男人里,回过了神,生生止住了步子,叫住活计问他们这里可有女子的沐浴之处。
这府城大部分汤肆都是不接待女客的——
苏昭昭不死心的多问了两家,才终于打听到城东有一家较为僻静、价钱也高了不少的汤肆,平日里也是只接男客。
但是每月的初五、十五、二五都会空出来,这三日里只许女客人来,当日店里是老板娘出来,抬水招呼的,都是特意请来的妇人,格外的贴心妥当。
要知道,经过这一路的风尘,她却只是在客栈时用热水擦洗了一番罢了,头更是全靠头油与篦子梳!
苏昭昭都只能强迫自己忘掉洗头这回事。
难得府城有这样的条件,一个月又只有三日,好容易等到了十五,苏昭昭当然不肯错过。
祁仲卿闻言一愣,与苏昭昭问清楚了情形,才了然点头,嘱咐她诸事小心,早去早回,路上记着先买几个灌浆馒头垫着。
这还不算,苏昭昭都走了两步,祁大哥还又叫住她,问她有没有带上换洗的衣服——
祁大哥可能觉着是他既然带了她离家出门,便对她有一份责任,这一路上,都像极了啰嗦却可靠的亲近兄长。
苏昭昭一点没有不耐烦,事实上,她其实十分喜欢这种亲人似的记挂关怀。
她认认真真的一句句答应了,转身出门之后,才加快脚步,飞快的朝着先前打听好的汤肆行去——
公共的大汤池,当然是越早去,池子和水才越干净。
好在苏昭昭起得早,即便出门时略微耽搁了一阵儿,也几乎是赶着汤肆开门的时辰到了门口。
虽然苏昭昭还是一身少年打扮,但早上还没人,与老板娘解释证明之后,就也很顺利的被放了进去。
汤肆比苏昭昭预想中的还要好,收拾的很干净,热水换的及时,浴盆之外,还有隔壁就是灶火间的恒温大浴池。
剩下的梳澡豆、水瓢瓜瓤的小东西更不必提,甚至还有简易甚至洗完之后涂抹润体的香膏都有——
当然,价钱也是很可观。
苏昭昭在揩背娘子的推荐下,一时冲动,放弃皂荚,用了据说能洗的更干净、且香味儿很好闻的桂花澡豆,又用了一套的桂花香膏,临出门时,又要了一碗汤面下肚。
只小半日功夫,就在里头丢进去她半个月的房钱。
但刚才还忍不住后悔心疼苏昭昭,一到洗干净出门,就立时觉得这钱花的很值了——
她通透的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迎着融融的春风,苏昭昭恍惚间,几乎觉着自己飘然欲仙!
她眯着眼睛舒服的叹了一气,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第二人格,忍不住尝试的召唤了一下——
不出意外的失败了。
自从来到府城,段段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么舒服的感觉,段段居然不在,还实在是有些可惜——
花了她不少银子呢!段段还真是没福气!
不过苏昭昭现在,对自己第二人的神出鬼没也算习惯了,试了试叫不出来之后,就也放下了这事,抬手低头,在出门前,给自个戴上了帷帽。
身上洗干净了,自然不能再穿之前的脏衣裳,都是女客,为免误会,苏昭昭也换了一件窄袖的水碧单衣,下头是一条素色布裙。
头一时干不透,没法编挽髻,披头散的又不像话,汤肆也特意为客人准备了简易的帷帽,只要将湿润的头松松系起,戴上就能出门。
这都是已经包在花出去的银子里了,苏昭昭当然不会不要。
难得的好时光,苏昭昭也不急着回去,想了想,便带着帷帽晃晃悠悠的拐了个弯,打算绕个圈子,从朱雀大街上绕路回葫芦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