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这个时候,不必段段说,在西威长大的苏昭昭自个就能看出,除了那几个持刀的护卫还有几分模样,剩下的东家伙计之流,即便手上拿着武器,看来也都透着胆怯虚浮,许多连握刀的姿势都太不对。
比起西威百姓的悍勇来,包括祁大哥在内的越人都显得弱势了些,就更莫提对抗更加凶残的戎人。
苏昭昭被祁仲卿拉着往前,声音也有些涩:“祁大哥,戎人若冲进来,大伙儿抵抗不住的。”
“戎人不会攻城,说不得……必定……进不来!”祁仲卿面色泛白。
这几十号人之所以能撑到现在还未散,大半靠的也就是这样的侥幸。
【自欺欺人,愚昧至极。】
但与此用时,脑海中的第二人格却忽然出了声。
苏昭昭垂眸,就听见段段又开了口:【既敢攻城,必有内鬼。】
段段的语气不慌不忙,好像这样吓人的变故与他也并不算什么,但平淡里又威严断然,让人不自禁想要信服。
苏昭昭咬唇:“你说,城会破?”
【你没听见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么?】
苏昭昭抬头四顾,便也立时意识到,段段说的是对的,虽然被四周人群哭喊吵嚷遮盖了大半,但只要留神,便也能现,城外的动静也渐渐大起来,甚至隐隐还有爆=炸似的声响——
最重要的,是城墙的兵卒呼喊了这么久,但大开的城门,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关上。
苏昭昭的停下往前的脚步,她咬牙抬头:“城门拦不住的!祁大哥,叫上你的人,咱们往城东跑吧!”
祁仲卿既惊又畏,一时也停在了当下,面露犹疑。
【你该走了。】
脑海里段段的声音阴沉起来,似乎很不满她对祁仲卿的邀请。
苏昭昭张张口,她转身往后退几步,想想祁大哥带她离家的情分,又忍不住转身劝了一句:“戎人只为烧杀劫掠,不会久留,与城门离得越近越危险!”
【苏昭昭,你是想陪这个姓祁的一起死?】段段的声音越阴鸷骇人。
的确是不能再等了,苏昭昭深吸一口气,看祁大哥还在迟疑,一咬牙,伸手拽住了对方的手腕,一道往回跑了起来。
祁仲卿被她拉着,跟着跑了几十步,又忽的想到了什么似的,扯在她慢了下来:“等,先等等……还有人……”
段段这次话都不说了,只一声冷笑。
没等祁仲卿的话说完,城门处又传来一道怪异且刺耳的声响,紧接着,便是重物掉落的轰响——
那是半边城门轰然倒下的声音。
在城门砸起的阵阵烟尘之中,整个西威城,都似乎随之静默了一瞬,但紧跟着,就是更加混乱的惊叫与呼喊。
伴着野狼一般的呼呵声,豁然打开的城门后,出现了第一个骑在马上的戎人,个头不高,却敦实粗壮,刺青彩绘盖了满面,背着弓箭,带着弯刀,头弯弯曲曲的,披散着扎了许多小辫,本有些好笑的装扮,却因着浑身的凶悍之气只觉的望而生畏。
尤其是,他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在他身后,出现的鬼面戎人越来越多,面上没有一个是干净的,都是些凶猛吓人的图样,在凶残扭曲的神态里,个个如同罗刹恶鬼。
鬼面戎人冲进来了。
祁仲卿出一声响亮的抽气声,这一次,不必苏昭昭催促,就已经反客为主,迈开大步,拉着她往前奔去。
而在她们身后,便是6续逃命惨叫的西威百姓,其中也包括祁大哥所在的商队众人。
其实商队人多,又都是手持武器的精壮汉子,若是在护卫的指挥下团结一心,严阵以待,戎人只为了抢杀就走,审时度势,也未必敢与他们硬碰硬。
只要能坚持到军所军士反应过来,说不得,还当真可以人货两全。
但事实上,遇上了凶悍的戎人,在第一个被戎人斩于马下的人出现时,
这一群乌合之众,也立即散的如受惊的鸟雀一般快。
“军中肯定也有消息了,军所在东边,只要朝着援军来的方向,戎人不敢多追!”
危急时刻,苏昭昭的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十几天前,她的大伯父就因为军中着紧,连清明的祭祀都顾不得回来,这几天,大堂哥苏虎也整日的在军中住下了。
戎人们都是在过冬前会频繁犯边,抢粮抢人为了度过漫漫寒冬,现在春暖花开,原本不是操练杀敌的时候,想来,肯定是军中也早现戎人的不对了。
估计是没有料到,鬼面戎竟然这么嚣张,敢径直攻城。
苏昭昭年纪虽小,但她自小就在城中跑来跑去,锻炼的多,又熟悉路径,展开双腿,甚至比身旁的祁仲卿还要快些。
但是人得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马?
冲进来的戎人仿佛源源不断,即便有不少被堵在城门的货物财宝所吸引,但仍然有不少向着逃命的黎人追来。
当其冲的是打扮富贵的商队老板与年轻女人,前者杀掉劫财,后者则是为了抢回去充做女奴,受尽屈辱折磨。
但即便不是自己的目光,凡是追上的,鬼面戎人也会不会放过,路过之时,便在马上挥刀一砍,看着人悲鸣着倒在血泊之中,就兴奋的哈哈大笑,仿佛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荣耀。
苏昭昭余光扫过,心脏都仿佛停了一瞬,心下凉的同时,又觉血气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