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李婆婆说着自个停了下来,将提进来的竹篮放下:“这一坛子里是腌好的瓜条,还有几条小糟鱼,光喝粥哪成呢,配着好歹算是一顿。”
“姐儿你收好了,我也是寻空偷偷过来,不好叫旁人瞧见,这就得走。”
苏昭昭站起来:“我送婆婆。”
李婆婆按住她,可到底不放心,几步的功夫又忍不住唠叨:“现在不是从前,你是在旁人家里,不是你娘,嘴上骂你骂得再狠,回头也总是心疼……”
一说起苏昭昭的娘,李婆婆便有些忍不住了,又一次红着眼絮絮的念叨起来:
“可怜你娘,我看着她长大,才刚嫁人没过几天好日子,生了你,偏落下一身病……”
“她的命苦啊……”
“姐儿你懂事,得体谅些,别怨恨你娘……”
苏昭昭安静的听着。
又这么说了半晌,眼看着要耽搁灶上的活计,李婆婆才抹抹眼泪,忙不迭匆匆离去。
直到看着李婆婆离开。苏昭昭转身回屋,
她去盆中沉默的洗了手。
苏昭昭洗得十分认真,从手心到手背,还将轮换着将指尖捏在一起,在另一手的掌心里转来转去,好清洗出指甲里的土尘。
洗过一遍,再换清水来第二回、第三回。
整个过程中一改先前的聒噪,安静的没说一个字。
周沛天也很平静,尤其是等他看见苏昭昭将手脸都洗干净后,才伸手去拿篮子里的腌菜糟鱼之后,就更觉满意。
苏昭昭把肉菜在炕头小案摆好,立在原处中间还愣愣出了一阵神,才突然开口:“段段你想吃这个吗?这个腌瓜条很爽口的。”
她向来积极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起来。
像是万里晴空沾染了一块乌云,便显得分外碍眼。
周沛天感受到了这变化。
他有些猜到是为了什么,因此开口之时,带了几分似有似无的恶意:【想你娘了?】
苏昭昭顿了顿,坦然点头:“嗯,这个瓜条我娘很喜欢,从小吃到大,若是她活着,吃着这个一定高兴。”
她提起自己的亡母时,并不算悲恸,甚至方才的乌云都褪去多半,只是一阵惋惜似的怅然。
周沛天再一次感受这苏昭昭身上的违和。
这个苏昭昭,出身平平,寄人篱下,不曾读书明理,言语行事都有些疯癫,但奇怪的是,不论生再大的变故,虽也会惧忧哀伤,却都只如深井之上泛起几丝涟漪——
她的心底总有一股无缘故的、荣辱不惊的坦然与底气。
周沛天沉默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复杂:【你父母教养你想必很用心。】
不是用心教养出的孩子,不会有这样不卑不亢的君子之范。
这苏昭昭既然从未上学,又无有德行的长辈,想必就是父母教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