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众人面色异样,但动作没有出现太多破绽,前来搀扶的女兵自然地扶着柳逸云,将她带出了尸堆。
将柳逸云以及她手里的尸体送到兵营休养后,薛羡柳便和手下的众位将士在战场清理起尸来,运送尸体的马车一车又一车的运往旧汌。
在仔细清点己方士兵的同时,薛羡柳也在留意那位名叫哑巴的男子的尸体,可现场清理工作都要做完了还是没有找到这名男子的尸体。
她又找其他清点尸体的士兵核对了名册,再次问道:“柳将军要的那位名为哑巴的男子尸体确实找不到吗?”
“确实,核对尸体时并未找到男子的尸体,且除却这名男子外,还有很多尸体不翼而飞了。”
面前拿着名册和毛的女兵语气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那哑巴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她这样问道。
女兵合上了被红黑墨圈圈点点的士兵名册,抬头说道:“薛将军,在下认为这名男子应该没有存活的几率了。
核查尸体的士兵收集到了部分男子残肢,检查后现是出自同一个人,而我们所参战的士兵全是女子,所以这名男子残肢来源于谁…”
不言而喻。
薛羡柳与女兵面面相窥,女兵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而且在我们核验尸体时,还在这名男子的残肢上现了被猛兽撕咬的痕迹,看撕咬痕迹,应该是巨鬣狗的咬痕,而这种动物通常是成群结队而行,所以…这个人没有活命的机会。”
说到这里,女兵又补充道:“薛将军,除了这名男子的尸被鬣狗群带走了之外,还有七八具我们自己士兵的尸体没有找全。”
薛羡柳闻之,眉间郁色渐深:“能找到这群巨鬣狗的窝点吗,至少得把我们所有的士兵带回来好好埋葬。”
女兵看着面露愁丝的薛羡柳,声音也是为难:“核验尸体的人员里面有住在附近州县的,听那些士兵说这块山脉盘踞着许多猛兽,从前几年开始这条路上就成了巨鬣狗动的地盘。
大概是与其他野兽比起来,鬣狗群更显弱势,所以被赶到了这条路的周围生活。周边的村民们因为这群巨鬣狗,几乎都不走这条路,大概找不出几位熟悉地形的人,搜查难度颇高。”
薛羡柳将目光投向右侧的深林,至深至暗。
女兵声音顿了片刻,叹出一气来:“得花不少时间,而且等我们找到遗体后,估计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薛将军,柳将军那边…”
“只能先安抚着。”薛羡柳忍住了自己叹气的冲动,拍了拍女兵的肩膀道:“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
空气中,腥臭的血气变成了难以言喻的焦味,无止境的苦痛似乎真的不会有停止的那天。
………
时间过去半月有余,旧汌一处被看守严密的宅内——
赵景程的身体在李牧枫的调理下已经恢复了一半,简单的坐立行走虽还有些吃力,但至少不需要他人帮扶着了。
只是她大多时候还是会感到体力不支,常常坐在椅子上休息。
惜刃大概也是听到了她身体好转的消息,特意在今天过来,请求见她一面。
收到士兵的通报后,赵景程自然应允了惜刃的拜见。
两个人现在都是一副病弱的身子,双目相望,只余下两人谨慎的沉默。
她看着惜刃,想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可惜心有余力不足,干脆装也不装了,率先开了话头,声音虚弱:“不应该是你过来见我,应该是我去见你。”
惜刃终于见到了赵景程,一时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听到赵景程的声音连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站在门外,任由自己被高升的日头晒着。
赵景程心里不见得有多舒服,在墓室靠南施遥活下来后,先前支撑自己行为处事的观念都在被解构、坍塌,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迷茫脆弱起来。
看着眼前受自己欺骗又活着回来了的惜刃,她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
屋外的太阳极力盛放着耀眼光芒,她对惜刃说道:“来屋里坐会儿吧,外面有些热。”
听到这句话,惜刃腿不自觉的往前动了两步,随后立即停了下来,把身体退了回去,低头道:“属下身上的病还未好全,怕过了病气给小姐,知道小姐如今安康…属下这样看一眼就足够了。”
“只是过来看一眼吗,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还是别压抑着了。”
赵景程一只手扶在了椅子的把手上,紧紧抓握着,面色平静淡然。
惜刃没有说话,他心里只有无可奈何。
难道直接问赵景程什么要欺骗他?什么要隐瞒能在那条路上找到那六千士兵的真相?为什么能毫不犹豫的就…放弃他的生命?
在不归山分别的那个夜晚,惜刃记得赵景程说话时的每一个音调,每一个表情。
她的眼睛是那么坚定,她理所当然的,毫不犹豫的说出了那个谎言,他望着那双坚定的眼睛,于是也理所当然的,毫不犹豫的执行了那个谎言。
她是君主,而他是一个服从君主命令的工具,即使赵景程直接下令让他自杀,他也是要毫无怨言的。
所以那样的欺瞒,他能以什么身份开口?他凭什么开口?
惜刃摇了摇头,看到赵景程如今平安无事,他也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