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不忍这母子二人陷入这种僵持的境地。
而且此地寒气深重又夹有风雪,看李牧枫衣着凌乱单薄,恐其受寒病侵袭,南施遥故兀然出言:
“也怪我们的冒犯之举,未曾事先说明便直接登门拜访了,如今李郎中姿态不佳,使得母子相逢这样的喜事都变得冷清了,还是回房休息休息再相认吧。”
赵景程亦是说道:“回房中也好,换身衣服,你们母子二人再见不迟。”
李牧枫僵着头,动作迟缓的点了点脑袋,但还是不忍先行离去。
她太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转身回房后,刚刚还站在这里的亲生骨肉就像雪花一样消融在雪地。
害怕如今见到的一切是她在雪地里将死之际,被日思夜想之情所施舍的幻想。
所以脚底下仍没有动作。
见到了主人家,宅内主人没先动身,赵景程几人也肯定不会走到前面去,便静静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片刻,李牧枫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迟缓拖着步子向身后的屋子走去。
一直躲在赵景程身后的李佑宁突然冲了出去,跪抱住了以狼狈姿态往房中走去的李牧枫。
“母…”剩下的话好像在喉咙里被深深割断了一样,说不出来,全都化为委屈的呜咽。
李佑宁对于自己的母亲,感情复杂,既骄傲于她的深明大义,也恨她为自己道义不顾一切的意志。
如果当年母亲不去良储救治瘟疫,不被良储困住五年的话,那他的生活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也就不会生后面的事?
这几年他和父亲在枝头杏过的太苦了,苦到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二字。
如今所有情绪都化作呜咽,他埋在母亲的怀中,肆无忌惮的泄着情绪。
一晃到了傍晚,李牧枫恢复了在良储时的着装和神态,衣着和丝皆是一丝不苟,除了眼底深深的疲惫之意,似乎已无大碍。
“诸位今日之举,鄙人感激涕零,实在无以为报,若今后诸位遇上鄙人能帮上的忙,鄙人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李牧枫将衣袍一甩,似要下跪,赵景程看出她用意,伸手去扶,但仍然没有拦住。
“我夫已亡,幸得我儿尚在,鄙人于这人世也再有了留恋,这三拜6小姐自然受得。”
李牧枫声声有力,只是说到“我夫已亡”四字时,声音似有泣血之痛。
赵景程扶起李牧枫,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赵景程便让自己充当了一回陪伴的角色,守在李牧枫身旁。
李牧枫说完话,静默着站到了她夫君尸身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宽敞的屋内能用的烛台很少,所以光线昏昏暗暗,总有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大堂向来是不允许尸体进入的,李牧枫却毫不忌讳的将这具尸体停在此处。
灯光昏沉,再看李牧枫,似乎有种半人半鬼的感觉,鬼气有余,人气不足。
也没在堂内呆多久,几人见李牧枫状态稳定了下来,就打算告辞离去。
“不过这宅院内荒废了多年,几日前虽然已经归家,但当时懒于打理,如今宅内也没有能招待几位的房间。唉,只好失礼让几位回返了。”李牧枫叹了口气,神情中多了几分愧意。
“不必惭愧,不过天色渐晚,去往所居客栈也需费些时间,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赵景程踏出房外拱了拱手,道了句:“告辞了,下,改日再会。”
“改日再会,6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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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通缉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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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栈又度过了几日,听闻旧汌去往霖颐的路已经可以通行了,赵景程四人在客栈收拾好行李,打算去梅花巷拜别李牧枫后就立即启程。
可今天走在路上,她总感觉有些异样,似乎有一道隐藏在人群中的目光不断向她投来。
突然,后方的小摊旁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
“阿娘,你觉不觉得这个人跟画布上的人好像啊?”一名稚童扯着她母亲的衣角,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直直指向赵景程,歪头娇声问向她母亲。
听到小孩说的话,南施遥向前一步挡在了赵景程身侧,折扇一开,对那名小孩笑道:“小孩儿怎么胡乱说话,我乃良家男子,怎会轻易被人作画?”
赵景程立即离开了原地。
小孩的母亲此时正敷衍地回应着自家小孩,听到南施遥的声音,才顺着自家小孩手指的方向看去。
目光望去,只看到面色不善的南施遥和他身后背着剑的哑巴。
看来是自家小孩又惹了事,女人连声道歉:“公子见谅,公子见谅,想来是小孩年少不知事信口胡诌呢。我等断然不敢污了公子的名声,回去我就马上教育这孩子,望公子海涵。”
小孩还欲说些什么,孩子母亲立刻给这小孩头顶敲了一下,小女孩抱着头眼泛泪花,撅着嘴没再说话。
“这次便作罢,下回在街上可不能如此胡言乱语了。”南施遥简单回了两句,没有太过纠缠。
女人连连称是,边骂边哄地带着自家小孩往后方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南施遥与哑巴对视了一眼,也离开了此处,去寻赵景程。
赵景程在一处偏僻的巷口内等着南施遥他们过来。
方才躲避那对母女时,她也在路上探到了一些消息——通缉罪犯的布告上贴了她的画像,罪名是杀人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