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回了?”
“爹。”
“哎。回了。”霍二淮扬起嘴角,朝两个孩子笑着应声。
杨福上前接过他肩上的渔担,霍惜也上手帮忙托着。
“爹来爹来。”霍二淮一边稳着肩上的空担子,一边迈上了船。
“你们又买猪蹄了?”
“嗯,才二十六文。”杨福抢着说道。
“你们今天挣了二十六文呢?”
霍二淮先是诧异,又忍不住心疼:“你们还小,码头上的货重得很,明天爹卖完鱼再去搬。那活不是你们能做的,被压了就长不高了。”
说完看了看做一身小子打扮的霍惜,满脸的心疼。
霍惜把两个空渔筐摞在一起,在船尾固定住,又把扁担顺着船沿往船舱里推去,才说道:“放心吧爹,我们不搬重的东西,只挑轻便的。而且并不连着干。都有好好休息。”
霍二淮盯着她打量,这才多久,这孩子脸上的皮肤就变得糙了,这身上的衣裳也是杨福的衣裳改的,补丁摞着补丁。
霍二淮满满都是心疼。
正想开口,杨福就抢话道:“是啊,姐夫,你就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呢。惜儿可聪明了,还知道哪个商号哪只商船好说话,我们今天一天都顺利得很。”
霍惜也知道霍二淮想说什么,凑过去捡今天有的事说,边说边推他:“爹你进去休息一下吧,一会还要劳你摇船,又要费好些力气。”
霍二淮被两个孩子推到船舱里,见儿子正睡得香,也就止了话头。
在船头做了晚饭,一家人趁着夜幕还未完全拉上,吃完今天的晚食。砂锅里煲的猪蹄汤好喝的紧,霍惜和杨福推却不过,也跟着杨氏喝了好几口。
吃完饭,霍惜和杨福坐在船尾数星星,小声商量着明天的安排,被蚊子叮咬了好几个大包后,才猫进船舱睡了。
夜已黑沉,天幕上星星点点。
小小的乌蓬船停靠在秦淮河的一处支流里,水面无波,也没有几许夜风。只有星月闪着冷辉,还有偶尔的虫鸣哇叫。
霍二淮各处查看完,又把船头的防风桅灯提进船舱,见霍惜和杨福已睡得香,才小心地拨开隔着的草帘,猫着身坐进他和杨氏睡觉的地方。
见杨氏正给儿子喂奶,也凑过去看了看,见霍念眼睛都没睁,趴在杨氏的怀里叭哒叭哒地吸得正香,小拳头紧紧捏着攒着劲,不由得笑了笑。
“这小子挺能吃啊。”抬手想摸摸他的小脸蛋。
被杨氏拍开,“你手那么粗,别把念儿刮疼了。”
霍二淮翻看自己的手掌,是挺粗的,又是茧子又是开裂的,像块糙树皮。不由得面色讪讪。
又叹了口气。
本来攒了些钱,准备今年入冬前回村子里买块宅基地,搭个草棚好上岸生活的。他们在水里飘了十年,虽然像他们这样以船为家的人多的是,但几个孩子都没留住,他和孩他娘就想上岸了。
却不想……
杨氏见他愣愣地盯着儿子看,哪里不知他的心思。
把吃饱的霍念放在船板上,给他盖好被子,拍哄了几下,见他睡沉,便拉了霍二淮躺下,小声道:“你别想那么多,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我都不知多庆幸当初捡到他俩。惜儿懂事体贴,念儿与三郎更是长得像。我都想过等过几日得空了,去庙里好好拜谢菩萨,把他们送到我面前。”
霍二淮心想,念儿白白胖胖的哪里像三郎了。
不过想起方才见到的念儿,好像那脸小了好几圈,被河风也吹黑了不少。心急地想撑起身子看看是不是瘦了。
被杨氏拉住,瞪了他一眼:“你睡你的,别闹他。”
又在霍二淮耳边道:“要是日日都能得今天这么多铜板,不用多久,我们就能上岸住了。”
想起不久前夭折的三郎,心里钝痛,下定决心般:“到时我们多攒点钱,冬日落雪前,我们就是到外城租个窝棚也行。可不能苦了念儿。”
霍二淮跟她一样,想起几个留不住的孩子,心里疼得紧,嗡声应道:“嗯。”
过了会,霍二淮以为杨氏睡着时,又听她问:“孩他爹,你说念儿,会健康长大吗?”
霍二淮想起不久前夫妻二人送走的三郎,心里抽疼。
抿了抿嘴,安慰道:“会的。这次我们小心养着,我多打些鱼,多换些铜子给你换吃的,念儿会健康长大的。”
“嗯。”杨氏被安抚好,又与他絮叨了些话,夫妻二人这才搂着呼呼睡的香甜的霍念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