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像是开到这,直接奔入了悬崖,不见踪影。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提醒她:“已经过去半小时了,顾厌还没来电话。”
傅寻的言下之意是,出意外了。
无论是上山开路的他们,还是山下的顾厌,显而易见的,都出现了不可避免的意外。
这一消息,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曲一弦有片刻的惘然,她没立刻说话,似是思考了下对策,开口时,语气冷静又沉稳:“那我们去个电话问问情况。”
傅寻没阻止。
他潜意识里认为,顾厌既已逾期十分钟,显然是这十分钟内生了令他无法及时联络他们的变故。
这和谁打这通电话无关。
果然。
曲一弦拨完电话后的脸色沉了沉,有些难看:“无人接听。”
“无妨。”傅寻牵住她的手,一手拂去她肩上落上的雪,低声安抚:“顾厌有能力处理好危急情况,我们现在折回去,未必能帮上忙,还浪费了时间。”
他摘下手套,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沉吟道:“我们可能低估彭深了。”
“他应该考虑到了每一步会生的情况,并且预设了不同的应对方式,一步一棋,计划缜密。我们以为自己领先了他一步,可以和顾厌一唱一和杀他个措手不及。其实,反被他将计就计,算计进了局里。”话落,他低头,鼻尖抵着她的轻蹭了蹭,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下来,哪怕一直被他算计着,也要逆风翻盘。”
——哪怕一直被他算计着,也要逆风翻盘。
最后一句话,像是醍醐灌顶般,令曲一弦从满目混沌里抓到了一丝清明。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大脑放空三秒。
三秒后,她睁开眼,冰凉的手指握了握他的掌心:“王坤在这工作过,那他一定熟知地形。他一直受彭深恩惠,帮他做过不少事,这次也一样,肯定以为自己和彭深是一条船上的人。彭深的优势是,他熟知雪山的地形。”
顾厌不接电话。
什么情况能让他连电话都接不了?
彭深呢?
他既给顾厌指了冰河,迷雾沼泽这条路,又为什么故意抹去行踪,让她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只能束手等在原地?
这些她都想不出答案,可眼下再迫切,若是只待在这里,永远不会有答案。
她抬眼,脑中像是有灵光一现,有一缕线索快得像是长了翅膀的飞鱼,没等她看清就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
那种有什么呼之欲出又困死在囚笼中的急躁逼得她如有心火焚烧五脏,她憋着这股火没处,撒气似地摘下墨镜就往路口一扔。
这一扔,路边。。。
扔,路边枯黄的草杆一晃,露出个被杂草掩盖的……里程碑来。
曲一弦一怔。
眼前掠过的那道红影反复在脑中回放了几遍,确认自己没看错,她疾步上前,拨开被杂草掩盖得一丝不露的小石块来。
这一下,她终于看清了。
矗立在路边的这个石碑,说它是里程碑吧,它并不规范。既不是国道的白底红字,也不是省道的白底蓝色,就连县道的白底黑字也与它相差盛大。
它不过是一个长得像里程碑的路标,红底白字,落笔——卡乌湖。
卡乌湖不难理解。
彭深既说过雪山上有冰河,这“卡乌湖”八九不离十就是那条冰河的名字,至于为什么路标这么寒酸隐蔽……
怕是想效仿三江源的地理考察标志,只一块小小的石碑,另类的“到此一游”。
脑中掠过的翅膀飞鱼终于被她一手攥住,她捡起墨镜,一扫刚才的沉郁焦躁,咬着下唇,笑得得意:“刚想着去冰河,就给我指路了。”
傅寻失笑,把她冻得通红的手握在手心里搓了搓。
雪山的海拔已近五六千米,山上暴雪低温,没个遮雪挡风的环境用取暖设备取暖,光是搓手哈气,热量的流失依旧很快。
他不想此刻泼她冷水,但不得不提醒:“未必这条路就是正确的。”
“里程碑的概念你专业带线肯定知道,几乎一公里一个,这里未必就是源头,可能只是其中一处的路标。”
“但与其干站着毫无方向,不如顺着这条路过去看看,也许是天意呢?”
最后那句话,他咬字暧昧,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