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奇怪地想,天怎么还不亮呢?
“舟舟,天,还,没亮么?”
周舟抬头看着灰暗的天空,沉吟着答:“嗯。”
周舟一直抱着他,看他迷茫的伸手摸,就攥住他的手。宋开心感受到了周舟在边上,本来害怕也没那么害怕了。昨天特别冷,现在却现自己没那么冷了,就问他:“舟舟,不冷了吗?”
周舟一直没说话。抱他更紧了。
宋开心身上包着两件羽绒服,周舟只穿着毛衣跟冲锋衣,从昨天开始,他就把自己衣服脱给宋开心。
他们在这小小洞里,已经过了四天。宋开心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可他依旧走不了路。宋开心从他们逃出来的第一天开始就高烧,烧的迷迷糊糊,现在总算清醒一点,眼睛却看不见了。
周舟心痛难自制。
他抱着希望,希望能有人救他们,让宋开心早点看医生。早点看医生,就可以救他。
可是这山里,这茫茫雪间,谁能找到他们呢。
可以手机定位,可他们的手机在被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人扔了。
宋开心眼睫毛嘴唇都冻上了霜,说起话牙齿直打颤,他迷迷糊糊道:“舟舟,我,渴了。”
周舟吞进一块冰,在嘴里融化了,对到宋开心的嘴边,慢慢喂给他。
宋开心小口咽了。还砸吧嘴,好像在做梦,喃喃道:“没,没味道。”
周舟手脚动一分都要使十足的力气,他无限温柔的抬起手,摸了下宋开心的额头。也许是最后一次了。他深呼吸两下,把自己的冲锋衣跟毛衣也脱下来,费了好大力气给宋开心裹上。
“开心……”他喊,声音特别微弱。
宋开心在他怀里动了下,却没力气出声音来。
周舟凑到他耳边,无限缱绻地蹭蹭。
……
这声音由远及近,从气弱游丝的呢喃叮嘱变为真切踏实的呼喊。
“宋开心!!!求你,你醒醒!宋开心!”
宋开心艰难从梦境中扯回思绪。耳边凌乱纷杂的声音渐渐真实起来。他感到有谁在抱着他,手掌在轻轻拍着他的脸,试图唤醒。还一直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这声音跟八年前那个细碎的呢喃重合,又分开,直至在自己耳边切实冲开。
这是周舟。
不是已经留在寒天冻地里的周舟。
而是牵自己的手,带自己摸索这个可爱又生动的世界,有脾气可也非常可爱的周舟。是自己在意识到要死的时候,偷偷想过,要跟他过一辈子的周舟,是他的船船。
“咳……”宋开心咳嗽一声,终于睁开眼睛。
周舟浑身颤抖起来,一把将他搂紧,可又不敢用力,怕揉碎了他。他埋在宋开心的颈间,痛苦地呜咽起来。
周远在边上打着伞,不敢惊动这两个人。他看着特别心痛,感觉宋开心这次有事,周舟也活不了了。他被自己这念头惊住了,可半晌之后,又觉得十分合理。
雨还下着,时间往前走,已经深夜了。派出所的民警们连夜出警,周边全是来来往往的人,好不喧闹。
这一隅已经空置十几年的荒芜之地,一夜之间出名。
·
宋开心跟余晨被送到医院,两人多处软组织损伤、低体温。在救护车上意识都陷入了昏沉。到了抢救室,简单救治之后,医生说送来的及时,宋开心要密切观察,谨慎回温。余晨比较严重,有脑出血,让赶紧通知家里人。
派出所民警早通知他爷爷奶奶了,可是这老两口接到电话时还一脸懵,认为是诈骗电话。余晨失踪至少已经十个小时了,他们竟然还浑然不知。
听到医生说宋开心没什么大碍,周舟松了口气,颓然顺着墙坐到了地上。
周远真怕他就此倒了,赶紧过来扶他。周舟摆摆手,示意没事。他在找宋开心的时候根本就没打伞,被雨兜头浇,山路不好走,脸跟手也被划破了,手上有一处伤口还很长,周远让他去处理一下。
周舟看了一眼手上的伤口,没表示去也没说不去。
周远不想再劝,他觉得语言在这一刻很无用。谁也不能代替周舟此时的心痛愧疚。也没人能体会宋开心经历的无助与痛苦。
警察说那个烧了大半的木屋里有一具尸体。面容已经烧的面目全非,怎么死的,是谁,都还在调查中。现在一切都在等着宋开心醒。
过了一会,宋开心从急救室转出来,进了病房。周舟立刻爬起来跟着去。
宋开心本来就瘦,这么一折腾,整个人更是憔悴像是没了,盖在厚重的被子下,像是不存在一般。转床的时候,周舟没让医生护士接手,直接打横抱着他过了床,再轻轻掖好被子。
一屋子的人,医生护士再加上派出所几个民警,全都大眼瞪小眼的瞧他。周舟什么也不管,他现在脑子里眼睛里都只有一个宋开心。
安顿好了之后,周舟去找了主治医生,说宋开心的哥哥还有几个小时就到了,明天要转院。主治说只要警察那边同意了就可以,让家属到了直接找他。
周舟又回了病房,握住宋开心的手。他让周远回去,刚才半夜把他叫起来,他也跟着跑了一夜。
周远看这里暂时没什么要帮忙的,就先回去了,他反正住在县城,到县医院来回都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