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校捂着伤口连连倒退,青衣人趁势疾掠而起,腕间银线一钩半空悬索,便腾身跃上。灰袄男子见势不妙,夺过手下弓箭,拉开弓弦便要向青衣人后背射去。不料此时山崖间巨响连连,众人侧身一望,竟有粗壮圆木自半山径直滚下,正朝着这边砸来。
“闪开!”都校大喊一声,众人迅疾朝后退避。唯有那灰袄男子座下骏马受惊失控,竟使他被圆木撞个正着,直跌落雪地之中。
一时间冰雪飞溅,马嘶不已,待得众人赶上前去救起灰袄男子,他已是嘴角淌血,脸色煞白。同样负伤的都校忍着剧痛追赶几步,却只见一点青影在峭壁上点跃几下,转眼便再无影踪。
“都校,东西被抢走了!这下可怎么办?!”随行人员又惊又怕,个个都面如土色。
都校咬紧牙关,过了片刻才哑声道:“端王就要赶到邢州……想保住性命的,就都按着我说的去做!若不然,只怕一个都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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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龙峡迤逦往东,皆是茫茫雪原,数十里之外,方才有巍巍古城伫立于天地之中。时已临近黄昏,雪势渐渐转弱,但寒风仍是一阵紧似一阵,城楼上的灯笼亦不住摇晃。
邢州城中百姓皆早已闭门不出,街巷空无一人,可在府衙门前却是另外一番场面。在州府掾吏的指挥下,众多士卒仆役正忙着将一件件红木桌椅案几从府衙中运出,虽天寒地冻,士卒们仍累得满头是汗。檐下避风处则有数人站着,为一名中年人面色白净,身穿朱色官服,正是邢州知州徐茂钟。
他见士卒们已将家具放置到门前的车上,便挥手示意赶车人启程。马车载着家具远去后,一名心腹掾吏上前小心问道:“大人为何急匆匆地将这些家具都运走?”
徐茂钟瞥了他一眼,低声道:“端王如今正在大理寺任职,专断官员贪墨徇私等事,倘若他见了府衙内的摆设,岂非要认为本官也是个爱财之人?”
“大人果然想得周到,难怪刚才叫人去准备一些旧家具了。”掾吏说着,替徐茂钟撑起了纸伞,陪着他慢慢走下台阶。徐茂钟在府衙门前细细巡视,身边众人陪着笑脸道:“卑职们见识浅陋,从未见过东京府来的贵胄皇子,倒不知端王殿下性情如何?”
徐茂钟望着覆了积雪的道路,沉声道:“殿下性情温和,不是挑剔之人,但你们也该警醒侍奉,万不能有半点马虎!”
众人急忙道:“小人们不敢!”
徐茂钟冷着脸,又转身问一人:“先前派出接应河间府使者的人怎么还未回转?你再带人出城去看看!”
那人正待回答,却听马蹄踏雪声由远及近急迫而至。众人循声转身,但见一队人马正风驰电掣般从南面城门方向赶来。虽风雪交加,但马上之人皆身姿挺拔,毫无畏寒之意,个个身穿深色骑射服,腰间配着镔铁长刀。当先数十人面目皆为遮风布帛所掩,只露出凌厉的眼。在他们之后,则又有众多人马护着一辆马车紧随而来。
那马车车身通体墨黑,窗扉紧闭,低垂的深青色布幔不住晃动。在这样的急行进中,车前车后随行之人皆缄默肃静,唯有骏马颈上垂着的铜铃泠泠作响,伴着马蹄声飘散风中。
府衙前的士卒们不由都警惕起来,徐茂钟微一蹙眉,才刚踏上一步,便听那马队当先一人肃然道:“邢州知州何在?”
徐茂钟心中没来由地一紧,不由道:“敢问诸位是?”
此时那群人已到了府衙前,领头之人解开遮面的布帛,露出英武的脸容,打量了他一眼,只道:“你就是徐茂钟?”
徐茂钟见这群人气度不凡,心中已有几分明白,虽感到意外,仍然急趋上前:“正是,不知诸位可是端王手下?下官原以为殿下要到明日才到……”
“车中并非端王。”那人打断了他的话,正待要再往下说,远处忽然有人高声急喊:“大人,出事了!”
徐茂钟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小队人马仓惶驰来。前头十多人乃是官差打扮,其后一群人则穿着灰袄,行在最先的一名官差刚跃下马想要禀告,可瞥到府衙前的那一支整齐肃穆的队伍,只能惊恐不安地望向徐茂钟。
徐茂钟盯着那官差,压低声音道:“何事大呼小叫?!”
那人见徐茂钟眼神狠厉,不禁打了个寒颤,本已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堵在喉头,一时间竟不知应该怎么回答。其余众官差也都不敢言语,倒是紧随在他们身后的一群灰衣人不时出呻▏吟之声,皆是脸上身上血迹斑斑,一看便是受了重伤。
官差头领见徐茂钟望向那群灰衣人,忙小声道:“大人,这些就是河间府的人……”
“东西还在?”徐茂钟紧盯着他,呼吸急促。
官差咬了咬牙,哑声道:“卑职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他们倒在雪中……说是,东西被抢走了。”
徐茂钟只觉眼前一黑,不禁后退几步,身边掾吏急忙搀扶。此时那群人纷纷下马,都校捂着伤处来到近前,愠怒道:“徐知州,你不是说九龙峡一带早已太平无事吗?为什么我们一到那里就遭遇袭击,被盗匪围困许久,也不见你们派人来接应?!”
“什么?!”徐茂钟惊愕道,“三月前本州通判便率人将之尽数剿灭,哪里还会有什么山匪?!”
“三月前?”那都校挑着眉冷笑,“最近你们可曾进山查看?难道不会是他们去而复返?若是你早些派人仔细搜寻,也不会生这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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