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儿。”
阙吉祥跟在两个儿子身后跨出门槛,忧心地问:“掉牙的地方还疼吗?”
七岁的长子开始进入换牙期,前几天下门牙就有些松动了,今儿总算彻底脱落。
本来孩子换牙也没什么,可早膳时听照顾他的丫鬟说昨晚睡觉有几声梦呓,担心会不会是掉牙引起的,幸而探过他的体温,没有烧的迹象,可依旧有些不放心。
“要不,娘去和你舅舅说,让他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不疼,娘。”
彭言莘牵着弟弟彭言勋的手,哥俩好地跨出门槛,来到了院子里,指指堂屋的屋顶,回头对阙吉祥说:“娘,我听三叔说过,下门牙要往高处丢,你丢屋顶上吧。”
阙吉祥有些哭笑不得:“你就净记着这些歪门左道吧!让你背《千字文》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
“爹!”
“呸!你爹才没你这么惰怠,哪怕是现在,他也一直有在学习……”
阙吉祥嘴里下意识地念道,同时抬起胳膊,将儿子郑重交到她掌心的下门牙,用力掷向堂屋屋顶。
“娘,爹爹!”
五岁的彭言勋扯扯她的衣摆,脆生生地说道。
“你也跟着瞎说,都被你哥带坏了啦!”阙吉祥收回手,没好气地点点小儿子的额。
“娘!”彭言莘翻了个白眼,索性拉她转过身,让她面向前方站定:“儿子是说爹来了!”
随即,朝十步开外的彭季耘招招手,笑眯眯地迎了上去:“爹!您是来接我们的吗?”
“爹爹!爹爹!”彭言勋也迈开胖胖的小短腿,跟在兄长身后欢腾地朝彭季耘跑去。
“乖!”彭季耘微笑着揉揉两个儿子的头,虽然对他们的记忆不在,可父子天性使然,让他对他们并不感到陌生。
“我与你娘有点事要商量,你先带弟弟去玩,等会儿爹再陪你们一块儿玩好不好?”
“好!”彭言莘爽快地应道。
他虽然不是很清楚父母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但心里多少能猜到,娘的心事,应该和爹爹有关。至于具体原因,他问过姨母,可姨母不肯告诉他,只说等他长大了就会知晓,问姨父,姨父一直都听姨母的,自然也不肯告诉他。来到凤栖城后,本想找机会偷偷问舅舅的,不过看娘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也就不打算再问了,反正迟早会长大,迟早会明白。
不过这会儿,看爹一脸微笑的样子,应该会和娘和好的吧?
于是,彭言莘立即带着弟弟撤离了现场,跑去前头的中心花园玩耍了。
阙吉祥没料到丈夫会出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眼见着儿子们跑远了,才回过神,吩咐两个丫鬟跟上去照顾。至于她身边的嬷嬷,早就识地退下了,此刻的院子里,就像清过场一样,眨眼间就只剩她和他——曾经的夫妻——两个人。
她没忘自己眼下的身份,已是彭家自请下堂的媳妇。
“能否进去说话?”彭季耘朝她走近了几步,温和地望着她问。
清冽澄澈的嗓音,曾经抚平过她的急躁和不安,如今却让她鼻息酸涩地想哭。
阙吉祥!你别这么软弱!
她暗吸了口气,垂着眸子不再看他,径自转过身,朝堂屋迈去。
若非两条腿有如灌了铅一般重,说不定会冲过去揪着他的衣襟质问:为何一走了无音讯?为何爱上别个女人?为何丢下她们母子仨不闻不问……
所有的困惑、委屈,一一在心里咆哮过一遍,最终,流露于脸上的,是压抑再压抑之后的木然。
彭季耘跟着她进屋,转身合上堂屋门的时候,看到西厢房门口站着的叶槿澜,正好奇地朝这里望过来,他微微一颔,然后合上了门。
“澜小姐,你说我要不要给他们送午膳去?”
月芽一脸苦恼地问。
她将彭季耘领到这里后,就回了二进院,想问夫人什么时候开饭,这都正午了呢,厨房那里见迟迟没人去提膳,都遣人来问了,谁知,还没跨入堂屋,就听到东侧间的卧室里传出让她脸红心跳的声音,忙不迭转身退了出来。
想想还是来问澜小姐吧,于是又跑回了三进院。
叶槿澜也很无措啊,看彭季耘的样子,不像是来和二姐闹的,可也不能肯定。男人惯会伪装——嫂嫂的至理名言。可是,就这么由着他们在屋里谈不去管吗?万一吵起来怎么办?
“嫂嫂怎么说?”
“呃……”月芽支吾着不知该怎么说。
叶槿澜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那个,主子爷和夫人在房里,奴婢没进去……”
月芽一说,脸就红了。
若说她以前对这种声音还不明白,自打来到夫人身边伺候后,几番下来也多少明白了。再经风大哥三不五时鸡蛋里挑骨头地借机“惩罚”她,打开了她在情之一事上的懵懂。
叶槿澜听她这么说,又见她小脸通红,顿时明白了,耳根一赧,清清嗓子说:“那今天就迟点开膳吧。你若无事,陪我去看看佑佑吧,不知道他午睡了没……一上午都在描绣样,还没和他玩过呢!”
月芽连忙上前搀住她,如今府里有两个孕妇了,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