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的逐鹿城,虽不比南域几座城早就迎来了闷热的夏季,可若是阳光好,特别是正午日头下,也隐有暑意了。
好在圣上御赐的这座宅邸,旁的不说,花草树木的种类非常齐全。
只要是逐鹿城一带适宜栽种的花木,在阙府都能找到。
其中,有从别住移植来的参天古木;也有从苗木期栽下、逐年长大的。几年下来,把整座宅邸打扮得郁郁葱葱、生机蓬勃。
行走于清幽的石板小径,两侧都是葱郁盎然的树木,间或夹杂着各种在暮春盛放的花儿。头顶亦是遮天蔽日的绿,挡住了临近晌午时分晃眼耀目的灿阳。偶有光线透过斑驳的叶丛、洒落到人身上,也不会让人感到春暮夏初时的晌午固有的那份燥意。
阙老夫人娘仨沿着青石小径,说说笑笑地往西园走去。
“我说娘啊,弟弟既然过了五月还得回北关,干啥不把房布置在东园里?就你和弟妹两个人,到时一个住东、一个住西的,不会觉得寂寞吗?”
阙吉祥忍不住问出了盘踞心头多时的疑惑:“再者,这么一来,打扫、伺候的仆妇又得增加,耗开支不说,还得多份心操持……”
阙老夫人好笑地睨了二女儿一眼,伸手点点她的额,调侃道:“哟?当家了就是不一样了啊?凡事都把开支、操心挂口上了?”
阙吉祥娇羞地跺跺脚:“娘!女儿问正经事呢!您就知道打我!”
阙如意见一贯爽朗率直的妹妹,这会儿娇羞得像个待嫁的小闺女,也不由抿唇笑道:“可不是嘛!自从妹妹接了彭老夫人的管家席后,确实比以前能计会算多了。娘你不知道,连送弟妹的见面礼,她也非得问清楚我送什么,才包了个多少差不离的荷包。”
“那不是——”阙吉祥被说得面红耳赤,跺着脚辩驳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与大姐是亲姊妹,若是在见面礼上差得多了,不好看嘛!”
“是!差多了是不好看!可你要是出手阔绰,不好看的是大姐,你怕什么呀?”阙如意继续逗着妹妹。
“啊哟!娘!您看大姐啦!难得回来聚一聚,还这么欺负我!”
“羞羞羞!说不过我了就找娘!都几岁的人了!哪里像彭家当家的少奶奶呀!”
“行了!说笑几句差不多就行了,别真吵到闹架。”
阙老夫人嘴里说着,眼底也盛着满满的笑意,想了想,不放心地叮嘱起二女儿:“亲家母既将后宅整个交予了你打理,可要好好表现。咱们阙家出去的闺女,虽不怕旁人说三道四,可该做的、该守的本分,也决不能忘了……”
“女儿省得!”阙吉祥点头记下了母亲的教诲:“女儿虽不及大姐稳重,却也绝不丢咱阙家人的脸!”
“那就好!你们两姊妹,娘担心的还是你。你大姐虽然偶尔也会犯浑,可该精明时从不含糊,没怎么让娘操过心。倒是你,素来心直口快,说错了也不在意,若是入了有心人的耳,没得与人结怨。”
“娘——”
阙老夫人这番既贬又褒的说辞,让阙如意哭笑不得:“您究竟是在赞女儿呀,还是在诋女儿呀?”
“当然是赞了!”阙老夫人哈哈笑道:“不过,这人哪,不能光听好的,也得时不时听些差的。要不然呀,就真觉得自己十全十美、完美无瑕了,日子久了,眼睛就会长到头上去,到时若被小人在底下暗整,摔下来不但疼,还会脱层皮……”
阙老夫人玩笑似的话,落到姊妹俩耳里,谁都没笑。
“娘放心,女儿都记着呢!”
“是啊娘,女儿不会再让娘操心的!”
姊妹俩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柔声安抚后,扶着阙老夫人继续往前走。
隔着东西两园的,是座荷花池,池上砌着九曲连环桥,衔接着两座独立的宅中宅。
这个时节,荷花还没开,却也有不少抽苞了。浅粉的花苞亭亭玉立于清澈碧绿的池面,让阙老夫人联想到就快出世的宝贝孙儿,不禁乐呵呵地道:“再半年哪,娘就能抱孙子咯!”
“可不是嘛!先前还挂心弟弟领兵北关,一年回不了家几次,娶媳妇也不知要等什么时候,想不到手脚还挺快!回城这么会儿工夫,媳妇有了,孩子也快出世了……”
“来之前,女儿还担心……毕竟,弟妹此前的风评……”
实在是不怎么好……
后半句话尚未出口,阙如意就瞥到母亲的脸色似有不悦,只得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肚里,继而改口道:“不过,经过早上的会面,女儿看出,弟妹应该不似外头风传的那么难相与,会不会是……被有心人设计了?故意将她传得那么……那么……难听?”
“大姐的意思我懂。”阙吉祥点点头,随即转头问阙老夫人:“娘!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得知弟弟要娶她,不仅不反对,反而十分赞成?”
“娘能知道什么?娘只是没将外头那些不中听的传闻看得很重就是了。想当年,我们一大家子随你父亲迁居逐鹿城时,城里城外对我阙家的传闻,又何曾少过?直到你爹……那之后,那些不中听的流言蜚语才渐渐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