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很紧张地看着他:“你想起什么来了?”
托马斯:“我应该能想起什么?”
莫比既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
托马斯先说出一个比较粗糙的猜测:“曾经的我能看见未来?”
也许这个未来还很糟糕。不然四岁时他不会显得患得患失,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不像小布鲁斯那样亲近父母,尽管韦恩夫人因为孩子出生时的不幸总过多地关注他、韦恩先生也会嘱咐布鲁斯多照顾弟弟。托马斯想,难道那时候他就知道韦恩夫妇会死在他四岁的时候,所以故意疏远父母,免得伤心难过……?
这想法太别扭了,太戏剧化了,不太像正常小孩,托马斯也没法代入自己。
他不是那种什么都不做,就能接受既定命运的人。
莫比不安地抖抖翅膀上的羽毛,什么都没说。
托马斯不再像刚失去记忆时那么毫无求知欲了。
他牵扯的人和事越来越多,看有话不说的系统也愈不顺眼,怪不得谜语人在哥谭人缘极差。
莫比在托马斯不善的注视中打了个哆嗦。它在梦中是个完整猫头鹰,现实里偶尔被托马斯带在身边的实体就是个半残的怪鸟,走路一瘸一拐,身上还贴着几根它自己捡来的、为了融入集体贴上去的鸟毛,显得可怜巴巴,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不往平行宇宙的方向猜。”
话音一落,托马斯愣住,莫比也愣住。前者是陷入思索,后者则惊慌起来:“你听见我说什么了?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脑子还清醒吗?一加一等于几?”
托马斯问:“你这不是说出来了吗?被我听到会怎么样?”
莫比:“我€€€€”
托马斯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
他大脑‘嗡’地一下,像被一口巨大的钟近距离猛敲一下,眼前黑,也听不见莫比的说话声。几秒种后,他才逐渐缓过来,看到莫比在他床上跳脚:“托马斯?托马斯!我去叫人€€€€”
“等等。”托马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没事。”
莫比毛绒绒的脸上挤出一幅天崩地裂的表情:“你没事?!”
托马斯迟钝地意识到他在流鼻血。
主要是不疼,直到液体倒流进他的喉咙,他才尝到那股腥甜的味道。但托马斯确实不觉得有哪不舒服,他抽出纸巾掩住口鼻,走到卫生间里面对镜子:“我感觉……”
镜子里的他看上去只有四岁左右,表情犹疑,站在离镜面半米远的位置。托马斯知道这是他的幻觉。过了一会,里面的孩子似乎意识到什么,对着镜子伸出手,托马斯也跟着搭上去,他们指尖相碰,紧接着托马斯的头又是‘嗡’地一下!
他扶着洗手池呕出一口血来。
莫比整个鸟都傻了:“托马斯……我还是叫人吧,我,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又维持在这个状态……”
“没事,主要是鼻血。”托马斯打开水龙头冲掉血迹,“我好像确实想起来点东西,但是只有碎片,还是梦中经历过的。”
准确地说,他想起的是情感。
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很多事情表面上看是一回事,当事人的感受又是另一码事,只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就像囫囵吞枣,看过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而此时此刻,托马斯真的能体会到他小时候的那份恐惧和犹豫€€€€他既害怕韦恩夫妇,又忍不住想亲近他们、爱他们。小孩子还不太善于掩饰自己,哪怕足够早熟,所以四岁时的托马斯会显得有点‘怪’。
布鲁斯不同。托马斯从不怕他,只是有时候有些愧疚,又有时候……托马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琢磨了一会,将之概括为身为兄长的包容之情。
€€€€是这样的,小托马斯偶尔认为他才应该是哥哥。想起来的时候就在布鲁斯面前端着哥哥架子,偶尔玩着玩着忘了,两个人就会吵架。
托马斯的纸巾已经报废了,他将它扔到马桶里冲掉,心情很诡异。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他受到这股情绪的影响非常之严重。以前他见到韦恩夫妇的照片,只有隐约的‘这是我父母’的概念,而现在他看最近几天才摆到房间里做装饰的家庭合照,就感觉后背升起让人脊背麻的战栗,想后退,想往前走……最后想起他们已经死了,而且离开他有二十多年。
他竟然站在那怔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