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漠北以后,沈裕从未被人压制成这样狼狈的下风,而这一切,皆是因他顾忌旧情动了恻隐之心。
吕嘉硬着头皮认了自己办事不力,好在沈裕并非那等会将错处甩到旁人身上的上峰,并没为此多费口舌,只令他遣人围困陵山。
纵然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容锦的踪迹。
“生要见人……”
兴许是觉着这话实在不吉利,沈裕并没说完,低低地咳嗽起来。
饶是吕嘉,都不由得深深地低了头,没敢看他的神情。
如此,原定的宴会便不宜再开,也没人敢凑这个热闹。
等到了初七这日,成英一只手端了碗长寿面,另一只断了骨头的手则被绷带吊在身前,在书房外犹豫着。
饕餮楼掌勺的大厨毫无用武之地,只做了这么一碗长寿面,但还是尽心尽力。
奶白色的骨汤泛着浓郁的香,根根长寿面的粗细分毫不差,撒着的细碎葱花添了抹亮色。
色香味俱全,可成英心知肚明,里头那位压根没胃口。
但再耽搁下去面的口感怕是就要不好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之中安神香的味道重得有些过头,是荀朔吩咐的,想要叫沈裕别惦记着公务,困倦了稍作歇息也好。
可沈裕并没睡。
倒不是他故意不遵医嘱,只是哪怕用了再多的香,也依旧没多少困意。
他千疮百孔的躯体像是与无比清醒的精神割裂开,仿佛摇摇欲坠,却又总有一根弦悬着,不至于散了那股心气。
沈裕看都没看他放下的碗,并没动,问道:“有什么消息?”
他声音很平静,透着些冷意,如冰似雪。
这其实算是沈裕的常态,成英却隐隐有些不习惯,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先前容锦还陪在身旁时,自家主子的态度其实是和软了些的。
算不上明显,以至于直到如今他才意识到这点。
“商陆醒了。”成英先挑了桩难得的好消息讲了,随后又如实转述商陆对那日境况的叙述,“……商陆说,是他失职,未能照顾好容姑娘。”
于商陆而言,他还活着,容锦却不见踪影,便是有负沈裕所托。
“叫他好好歇着,不必多想。”沈裕直截了当问,“陵山那边呢?”
成英沉默了一瞬,低声道:“暂未找到。”
“那就继续找,周遭的城镇、陵川、宣州……”沈裕按了按眉
心(),斩钉截铁道?()?[(),“给我找到她。”
哪怕沈裕从始至终都未曾因容锦的失踪而失态,依旧按部就班地处理公务,平静得仿佛与以往没什么区别,可成英并不会当真这么认为。
以当日的情形,容锦最大的可能怕是已经不在了。
沈裕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却只字不提,甚至为了找人不惜代价……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理智的行事。
但除却应下,成英不敢多言。
桌案上那碗长寿面已经彻底冷下来,面条粘连在一处,叫人看了甚至有些倒胃口。
沈裕瞥了眼,不耐烦道:“拿走。”
成英心下叹了口气,尚未动弹,只听沈裕忽而冷声问道:“谁在门外?”
在沈裕受伤之前,他的武功是要胜过成英的,哪怕如今折损,单论耳目也比成英更为敏锐。
成英旋即回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白蕊,她手中捧了个锦盒,原本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叩门,被道破后,就只剩下满脸的惊慌失措。
她心底是怕着沈裕的,尤其是容锦不在的时候。
成英看向她手中的锦盒,警惕道:“何事?”
自沈裕因荀朔捎来的那匣子遭了暗算后,成英也长了记性,恨不得对任何可能近身的物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白蕊本就害怕,遭了这么一句质问后更是腿都软了,磕磕绊绊道:“奴婢,奴婢是来送东西的……”
成英皱了眉,正要再问,里边传来沈裕的声音:“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