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如此行事,足见人品。
但这耳坠不宜送人。
若只是贵重也就罢了,可这样成色的南珠实则是东海那边的贡品,寻常百姓佩戴、买卖皆是逾矩。
前些时日,吕夫人兴许是记挂着先前如意斋得罪之事,差人送了一套南珠首饰给她当年节贺礼。
容锦得知这南珠的来历后,吃了一惊。
年节礼退是退不回去,但她的出身担不起这样的首饰,虽也觉着好看,但压根没想过佩戴。
却偏偏被沈裕给见着了。
也不知沈裕哪来的闲情逸致,拿着首饰在她鬓发上比划了下,又说这南珠色泽莹润,极衬她白皙如瓷的肤色,要她戴给他看。
容锦推说逾矩,沈裕却勾着唇笑她“古板”。
两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各让一步,容锦答应佩戴,但只要其中最不张扬的这对坠子。
沈裕亲手替她戴了这对南珠耳饰。
那是除夕那日晨起。他尚未束发戴冠,流水似是墨发半散,雪白的中衣微敞着领口,黑白分明,像是幅写意的画。
“你既喜欢,只管戴就是。”沈裕顺势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话音里噙着些笑意,“谁敢说你什么不是?有我。”
言谈举止,历历在目。
容锦自己都没想到,她竟会记得这般清晰。
“这几日怕是要在您这里叨扰了,”容锦回过神,眨了眨眼,恳切道,“我女红刺绣不错,有赚钱的手
艺,将来一定会还……”
“无妨,这么一大家子人,难道还缺碗饭不成?”褚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背,和蔼道,“你这腿是因我那老头子留下的陷阱而伤,由我们来管也是应当应分。”
院中传来孩童奶声奶气的声响,唤着“婆婆”。
褚婆婆随即起身,临出门前又叮嘱道:“你不必多想,安心养伤就好。”
容锦腿上的伤是在跌落陷阱时落下的,虽未曾伤着筋骨,但也得卧床修养数日才好。
褚家人极厚道,想着她这伤是因自家而起,照顾得堪称无微不至。
容锦有意无意打探,很快知晓了这家的境况。
褚家老爷子早几年过世,留下三子。
长子夫妻在城中开了家食肆,育有一双儿女;次子褚岳,正是那日从山中将她救出来的人;最小的二字褚瑜,年方弱冠,才考取了秀才,前途一片大好。
容锦也试着问过宣州近来的大事,可褚婆婆平日不在意这些,她没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倒是褚岳知晓她醒后,特地来探望。
这是位生得高高大大的男子,二十余岁,剑眉星目,颇有几分英气,言谈举止爽朗得很。
容锦见了一礼,特地道谢。
褚岳欲言又止,等到褚婆婆出门照顾小孙子,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是得罪了什么人?”
他那日剥开枯枝浮叶,见着洞坑中昏迷不醒的容锦。
注意到她出色相貌的同时,也被她周身沾染的血迹吓了一跳,还当是自家的陷阱害人这位姑娘的性命。
哪怕后来意识到这并非容锦自己的血,褚岳也全然未曾想过,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会动手杀人,只当她是从何处逃出来的。
这两日,他想趁天晴后回山中再看看。
可素来没多少人去的陵山竟被大批官兵围住,不准百姓出入,像是在找什么。
这么一来,倒是更佐证了先前的猜测。
容锦眼睫颤了下,得知实情后,倒是先松了口气。
能大张旗鼓调动官兵的寥寥无几,这至少意味着沈裕应当还活着,先前那一番筹谋未曾落空。
“我……确实是得罪了人。”容锦猜到褚岳的心思,索性将错就错认了下来,低声道,“但我不会给你们招惹麻烦的,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离开……”
“大夫说了,你这伤得养上半月才行。”褚岳摆了摆手,竟反过来宽慰她,“你放心,我自小对陵山地界熟悉得很,带你下山时走得隐蔽小路,又有雨水冲刷,他们寻不到的。”
容锦怔了下,又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