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吧,朕这里有陈矩就够了。”
“是。奴婢告退!”
张诚躬身退了出去,眼神中闪出一丝怨恨。
张诚不在身边,朱翊钧一下感觉轻松多了,问陈矩道:“你说说看,朕该如何赏赐向枫?”
陈矩躬身道:“万岁爷乾纲独断,奴婢怕说错话!”
“你一向对朕忠心,但说无妨。”
“是!”陈矩又鞠了一躬,“奴婢以为,这个向枫年轻有为,万岁爷可用心栽培,将来可担大用!”
“嗯?”
朱翊钧看了陈矩一眼,问道:“如何讲?”
“此番平乱,向枫居功,连魏总督也在奏章中大力举荐他,可见此人确有过人之处。奴婢还听说,向枫不仅善于带兵打仗,亦有治国理政之才,更重要的是,此人不结党,不攀附,朝中亦无靠山。趁着此人崭露头角,只要万岁爷将他拿捏在手,假以时日,必定可为一把快刀。。。。。。”
陈矩偷偷看了看朱翊钧,停止了话头。
朱翊钧的表情肃然,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一时没有说话。
陈矩倒紧张起来,担心自己方才说的话太多了。
过了一会,朱翊钧抬眼问道:“你如何晓得向枫那多情况?跟他有过往来?”
“奴婢哪敢私交外臣!奴婢是收到了监军魏朝的私信,是魏朝在信中告诉奴婢的,他虽为监军,对那向枫却是佩服得紧……还有,兵部郎官高淳也了解向枫,万岁爷可召高淳一问。”
朱翊钧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又道:“陈太后原先也跟朕说过,这向枫还是闻亮之先生的孙女婿……你也晓得,闻老先生曾是先帝的老师,陈太后对他一向很敬重。。。。。。”
“万岁爷,既有这层关系,那对向枫就更要悉心培养了。只要他心怀圣恩,到时候肯定会为万岁爷拼死力的。”
朱翊钧蹙眉端坐着,好像在想着什么。
陈矩双眼一睁,神情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突然跪倒在地。
“万岁爷,奴婢冒死进言:如今京师三大营和亲军卫都在李太后手中,没有可靠之人掌控军队,万岁爷很难从李太后手里夺回亲政之权。奴婢恳请万岁爷,还是要继续暗中培养青年才俊,像之前的李化龙和汪可授等辈,这向枫更是不二人选!”
陈矩的话并没有让朱翊钧觉得意外,因为他晓得陈矩说的是大实话,两人间亦为此有过许多交流。
这二十年来,朱翊钧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内阁大臣、各部堂官、各省督抚以及内廷总管太监,没有人不听从李太后的懿旨,自己倒像个傀儡,他们那些人表面都尊奉自己这个皇帝,背后全都听从李太后的安排。李太后虽多次说要还政给他,他心知肚明,那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更生怕李太后有一天翻脸将他这皇帝废了,传给一直觊觎帝位的弟弟朱翊镠。
朱翊钧自小就对自己的生母李太后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惧怕,直到他登基后,那种惧怕感不消反长,这也让他滋生了一种极重的自卑感来,不知不觉中,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各方面都不如弟弟朱翊镠了。为此,他怕见李太后,怕见朱翊镠,怕见那些爱挑刺的大臣,干脆找借口多日不上朝议政。整个紫禁城里,能让他相信的人,除了眼前的陈矩,再就是嫡母陈太后和郑贵妃等寥寥几人了。
这个向枫,可以成为自己信任的人么?!
朱翊钧一时拿不定主意。
“你起来吧。。。。。。朕明白你的意思。可是那向枫,他就没野心么?万一以后难以驾驭呢?”
陈矩起身道:“万岁爷,哪个做臣子的没有野心?不过要看他是何种野心,若只是名利之欲,只要他忠心耿耿,那又算得什么?至于担心无法掌控,一旦万岁爷完全亲政,莫说一个向枫,便是十个向枫也用不着担心的……当然,此事也急不得,俗话说得好,‘辨材须待七年期’,万岁爷还要给向枫更多历练的机会,以便能更好考验他。”
陈矩的一番话说得朱翊钧心情大好,他一拍自己的大腿,笑着问道:“那你说,朕这次如何封赏向枫?总不能直接封他做大将军吧?朕记得上次,可是封了他个‘黄州将军’的。呵呵!”
陈矩道:“向枫此番平定松山,生擒哱承恩等人,按军功,足可封爵。朝廷之前有过旨意,斩杀哱拜父子者,许以伯侯延世,万岁爷按此斟酌便是,奴婢不敢再多言了!”
“嗯。朕晓得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
“你改日亲自去固原一趟,替朕犒军并当面考察一下向枫。。。。。。不过此事还得禀报太后定夺。唉!看来又得要朕费些脑筋了。。。。。。”
陈矩躬身道:“奴婢遵旨!”
朱翊钧站起身来,打算去内院走走,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来,问道:“魏学曾在奏章里提及,说荆王世子朱由樊勾结江湖黑帮邪教,滋扰向枫的家人,影响前方士气,可有此事?”
陈矩答道:“魏总督的奏章里附有相关证据,想必是真的了!”
“那个朱由樊,真的是屡教不改。不过这事都不用朕出面,太后晓得后,定然饶不了他!”
朱翊钧脸上显出一丝得意,一步一颠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