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夏既是高兴,也眉间凝愁,又重改动起配方。
白蔻道:“娘娘,这味道跟原先的比已经很好吃了,奴婢觉得跟四公子做的好像没差多少。若是您做得太好吃,皇上出宫再碰见了……”
温夏称着盘中砂仁的手微顿。
是了,戚延出宫再碰上,定会觉得忆九楼在欺君,藏着好食谱不舍得进献。
她沉吟片刻,吩咐著文:“按我说的交代给肖掌柜……”
她并不了解戚延如今的性格,也不了解现在的戚延与少年时的他还有几分相像,她只能赌一赌。
…
她们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戚延这些日子的确都往宫外去,果然在几日后真尝到了忆九楼里更好吃的味道。
初尝第一口,戚延便已知入口滋味与宫中那厨子所做的不一。
他有一双很是盛情深邃的眼,只是偏生这双眼恣意冷漠,笑时也森严狠戾,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压,没有人敢直视这双长眸。
忆九楼中,肖掌柜亲自伺候,见此阒然寂静,周遭气氛冷到极致,忙惶恐地跪下。
第16章
头顶如悬着森寒刀刃。
雅间里气氛诡异的冷。
肖掌柜不敢抬头,第一次惹怒帝王,一介草民自然惶恐不安,好不容易才记起主家的嘱托,哆哆嗦嗦擦着汗水。
“皇、皇上,实在不是草民有意欺君,而是这乃主家的食谱配方。”
“草民只是在这讨生活的,忆九楼乃主家产业,味道会变,全是因主家走失的至亲。”
戚延漠然转着手上桂花米酿,轻扯薄唇,不怒自威。
吉祥睨着肖掌柜冷嗤:“别拿理由搪塞,私藏食谱,无异于隐瞒大罪!那日皇上带走你家厨夫,并未要你关门大吉,还准许你照常营业,小小食肆不知感恩,你可知今日你这食肆已是灭顶死罪。”
今日出门,戚延左右还带了两名年轻臣子。
说是臣子,不如说是他那两个只图享乐的朋友,太后一向训他身边是狐朋狗友。
阮思栋风流倜傥,瞧着是文弱雅士模样,却叛逆成性,只知吃喝享乐,京都出了名的浪荡公子。他乃长宁侯世子,也是儿时与戚延一道念学的玩伴。
阮思栋啧叹一声:“光我这个门外汉只吃过皇宫里的卤爪子一回,今日吃到桌上这爪子便知是两个味道。利欲熏心啊,坊间还有这么大胆的商贾。”
另一侧的梁鹤鸣高挑硬朗,也是戚延儿时要好的玩伴,与戚延都极喜爱箭术,从前还射过不少东宫里小太子妃所植的桃果。戚延做什么都爱带上他。
梁鹤鸣问戚延:“皇上还想听他狡辩?我与阿栋最知这些商人,嘴里的花言巧语比咱们的箭还厉害。”
手上的白瓷盏搁于桌面,戚延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睨着汗流如注的肖掌柜。一介布衣,颤抖惶恐,整个人缩在皇权之下,只瞧得见通红冒汗的后颈。
戚延并没有被欺瞒的不悦,也似乎没有权力惩治的快感。
他知一介布衣此般做,必是有需要如此的理由。
吉祥揣度着他神思,厉喝那掌柜:“给你一次陈情的机会!”
“皇上所食的口味不一,是因为我们主家靠这味道在寻亲。”肖掌柜哆哆嗦嗦,终是磕磕绊绊道出了著文交代的理由。
“两年前,主家不幸与至亲在战乱中走失。因亲人从前便伤过头部,患有失魂症,容易忘记人和事,但却会做这些卤食。主家便想用味道吸引亲人,希望有朝一日,远在他方的至亲吃到忆九楼的味道,便能想起一切。”
“可惜从前至亲在时,主家从不懂这些卤食怎么做,如今只能凭着记忆一点点摸索。忆九楼也是一步步改善味道,走到今日的。皇上今日桌上的味道与厨夫做的不同,皆是因为主家刚刚调整出的食谱。”
“主家乃一介商贾,无法得见圣颜,早已嘱咐过草民,若皇上再临小店,定要将的食谱交给皇上,让皇上尝到更好的味道。”
肖掌柜哆哆嗦嗦禀完这些,雅间依旧寂静。
肖掌柜不敢抬头看头顶上方悬着的视线,却忽听楼下一阵喧哗,忙解释:“皇上听见楼下的声音了么?”
“是我们忆九楼在送昨日的卤食。咱盛京繁荣,没什么流民乞丐,楼下排队领卤食的都是普通百姓,只不过是生活落魄一些,吃不起这一两银子的卤食。昨日的剩食其实也干净,但主家说要卖就卖当日现卤的,把过夜的无偿送给百姓,图个口口相传的名声。”
“吃的人多了,知道忆九楼的人便也多了,主家便多了一份找到亲人的希望。还望皇上,体、体恤……”
“这人年岁几何,何年何月走失,可有报官登记?”戚延出声道。
肖掌柜一愣,忙回:“登记了登记了,两年前便已报到官府了!还请皇上勿要降罪,主家说忆九楼所有卤食的方子都愿献与皇上,只请皇上能在这辽阔山河中留忆九楼一席之地,让他寻到亲人。”
“你主家倒是个至情之人。”戚延饮下杯中薄酒,桀骜眸中已无帝王之怒。
吉祥揣度圣颜,也算舒口气,喝肖掌柜:“还不把食谱拿来。”
戚延的注意力并未在食谱上,而是问:“你主家何在?”
“回皇上的话,主家刚得了消息,去随州寻亲了,待他回来,势必要谢过皇上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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