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的声音冰冷,双目却似要冒出火来,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连手上都失了分寸,力道重的似乎能捏碎他的肩胛。
大荠闷哼一声,止住了脚步,屋里的声音却更大了些,犹若惨呼。
“家主,主母她……”大荠忍不住叫道。
“无碍的,子苓说无碍的。”
那高大男人收回了手,紧紧攥在了一处,死死盯着棚屋。有那么一瞬间,叫声高亢了起来,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家主“砰”的一拳砸在了一旁的大树上,树叶乱颤,落了一地,殷红色的血珠顺着拳缝淌了下来。
似被那红色扎了眼,少年脑中“嗡”的一声炸了开来。那日主母留下了他,给他起了个名,就叫“大荠”。这是路边生的野菜,主母说,这草可以入药,专治阿娘的病。若是有人如主母一般知晓此事,阿娘会不会活下来?
若是有人跟主母一样善使那“医术”,会不会不再畏惧亲近之人撒手离去?
主母教过菲的,定然不会有事。
“没错,她不会有事!”
一个声音应和,大荠才现自己把话说出了口。扶着树干,家主死死盯着那草棚,似在喃喃自语:“绝不会有事!”
这个声音何其坚定,怕是上了黄泉路的,也能给拖拽回来。大荠用力点了点头,主母仁善,定不会有事!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就像钉在了草棚之前,听那里面的惨呼、大叫、低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哭啼骤然打破了寂静,草棚里有人欢呼了起来!
生下来了!大荠猛地呼出口气,只觉双腿酸软,背后衣衫尽数湿透,连牙关都咬得生痛。下一刻,一阵风从身边卷过,就见那高大身影闪身冲进了草棚中。
里面传来了女人们的惊呼,还有人高声劝阻,可是那身影,再也未曾出来。
大荠愣了半晌,忽的笑了出来。
主母诞下了一个女娃儿,母女均安。所有人都喜笑颜开,除了对赖在草棚里不出来的家主有些抱怨外,一切都顺利的不行。
只在棚中住了半个月,一家三口就搬回了小院,隔着门板,也能听到那女娃儿中气十足的哭声了。
然而大荠却像是心中失了些什么。犹豫了许久,挣扎了许久,他终于再次跪在了门前。
当那扇门敞开,被带进屋中时,大荠的膝盖都在微微颤抖,冲着榻上半坐的女子重重叩了下去:“小人想随主母学医。”
对面,田恒皱起了眉峰,楚子苓却伸出手,轻轻把他拦了下来。
“你为何要学医?”平静清朗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大荠喉头一哽,郑重道:“小人想救人,救那些如我父母之人。”
他亲眼看着阿父被恶疾折磨,又目视阿娘死在面前。还有主母在草棚中哭叫的声音,夜夜让他自梦中惊醒,无法安眠。若是他也会些术法呢,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生?就能让他珍视的人安安稳稳活下来?
他不够高大,不够健壮,但是采药时,每每都能先寻到草药。他名叫“大荠”,是一味能治病的药,能治如阿娘那般的重病。他想要试试,哪怕拼上如今安稳得来的一切,被怒的家主赶出门去。
前方传来了一声轻笑:“要学这个,恐怕要花费一生,而且只能当个医生,绝不能自称为巫。”
大荠猛地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蕴着笑意的眼眸。泪水刷的涌了上来,他飞快俯下了身,额头重重叩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宝宝有了,徒弟也有了,明天换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