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没学过通信!这段下道口是被黑的好么?你们九队没有It专员吗?赶紧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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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之玉觉得自己在哭。
他好久没哭过了,大学毕业以后做了新城的刑警,他做得很棒、也很有个人魅力,他觉得自己长大了,是个男人了,再也不会被那种无助的绝望、自我否定和心酸擭住。
很多很多年前,他站在夕阳下的操场上等人,他都不记得是在等谁了。
他一直等一直等,直到最后一丝霞光都快要消失。
那人唇瓣轻启:“我喜欢你。”
那是他最想听的一句话。
但永远都不会在现实中被说出。因为他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嫉妒和失望燃烧着他的心。
他总是在梦见被告白的那一刻醒来,然后理智告诉他那不是真实,真实是,他从未被那个人选择。
“爱情其实是一种投射,你在对方身上寻找什么呢?”梦里的akira对他说。
他感到一种暖流和安慰,akira在梦里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一个自我灵魂碎片,宽慰他。
等等?——这茜色的天空,交叉的窗口的拉梁,这是我的回忆?——不对,我的中学好像没有这种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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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的那一瞬间,夕阳的光辉转折,少女的身姿呈现。
被拒绝的少年显示出田宫氏的面貌。
而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似的、被踢出来似的,漂浮在半空成为观察者。
thedreamingego;thedirenetitor;theakingego。
好典型的荣格式的梦境。
尔之玉想,那我可以成为director。
但是你要告诉我什么呢?——回答他似的,那少女呈现出ip6的形象。
田宫氏转向他,开始叙述:“她是我的初恋。不,准确地说,她是我初恋的投影。我把我未完成的梦投射在她身上,她虽然是机器人,但却给我正面的回应,帮我完成了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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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机器人也能上天堂吗?”少女背着光,问他。
尔之玉默然,他只能重复《机器人与人类恋爱禁止条例》中的条款。
“爱情是什么?本质不过是哺乳生物的灵长类为了繁殖后代,产生的一种对于异性别的激素冲动罢了。就像猫狗的情、鱼类的洄游排卵和释放精子,——机器人和人类有任何进行基因交换的可能吗?——爱情,灵魂,这不是太可笑了么?”
机器人的少女道:“可是我和田宫在互相的流动中,感到了彼此灵魂的存在。我们是相互需要的。”
“你只不过是个替代的人偶罢了!”
“不,人偶只是表面。对于你们人类的认知模式来说,爱情是一个投影。我虽然恰好作为那个投影的幕布,但幕布背后的灵魂仍然是我。——田宫并没有控制或者要求我,他只是,希望把灵魂给我,给我自由选择的能力。”
“这不合法。”
“警官,你可以这么认为——人类总是以自己为中心,去理解这个世界。法律、禁令、禁忌……这都是你们人类为了维护社会结构、特权阶层而设定的围栏和警棍。
你作为一个生命,已然被驯化,想法为什么比我还机械?你怎么就能肯定,人类是更接近生命之树的,机械就是被神的伊甸园抛弃的呢?你怎么就能确定,人类是更加具有特权的,机器人是低下的呢?——你,知道这个城池的真相吗?”
机器人少女摇摇头:
“不,其实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神不肯实现我们的愿望,无论是你,还是田宫,人类都祈求着被爱、被认可,都祈求着自己是神特殊的孩子,都祈求自己被幸运和爱情、好运道眷顾,希望神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可是神始终不肯点头。
神始终不肯实现他心中最渴求的愿望。
神不愿意让他最渴望的女孩爱他,我代替神、代替他梦中的理想来爱她。我比神仁慈。
得不到、完成不了愿望的人们只能用梦来自我安慰,因为梦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就是梦中之神。
就比如这个世界,就是个梦的世界。
为了实现某个目的,神在此间反复运作,直至得出祂想要的结果。
人类,你们怎么就能确定,你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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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多么大,而人是多么小啊。即使他面临机器人的质问、面临最艰难的道德选择、面对世界可能再更改的闸门口,他梦见的,还是初恋对他的拒绝。愿望不得实现,是现实世界对灵魂理想造物权最大的伤害。“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这就是灵魂的习得性无助吧。
亲爱的机器人小姐,我希望你有灵魂,我希望你能上天堂,我希望你和你的爱人的灵魂能在某个地方相聚。这是我,一个区区的人类对你们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