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浮作为皇后的生父,即便他再追求隐世也不得不接受皇帝的加恩,加了爵位,进入朝堂。而他进入朝堂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干什么为公为民的大事,只把眼睛放在了女儿婚事的筹备上。当然,是暗中的关注。
于是,江愉帆很快便得知了乾隆的难处。别人可能怀疑皇帝的心态,江愉帆却是信了他便十足十的信任,心中一转,便想到了渣渣的想法。心里的甜蜜是难免的,毕竟渣渣是为她着想。
第二日,乾隆就收到了未来岳丈大人递来的一封信。看着熟悉的字体,乾隆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多日不见,绝对是相思成灾啊!而看完信后,更是满腔感动疼惜,恨不得立刻前去相见心里的那人儿!
江愉帆的信很短:“帝后大婚乃国礼,帆儿心中婚礼唯简洁足尔,故弘历不必为难。”最后怕他不信,还补了一句:“女子嫁人,最在意的是所嫁之人而非一日婚礼。”
就差没明说只要嫁给你,怎么样的婚礼都没关系了!
乾隆心里能不高兴吗?暗自决定,婚礼就办得简单些,既全了规矩,又免得帆儿受累。但是一定要温馨!要让帆儿满意、难忘!
乾隆十八年九月,皇帝立当届秀女乌拉那拉氏为后。
乾隆十九年正月,江愉帆在乌拉那拉府度过了在这里的第一个年,也是最后一个年;而紫禁城也在乾隆的迫不及待,太后的半忧半喜,后宫妃子的或忧郁或愤懑中度过了乾隆朝最后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年。
乾隆十九年三月初三,上巳节,亦是帝后大婚的日子。
三月初二,皇后的嫁妆已经抬入宫中,长长的妆奁清单,羡煞了京中大小人家。
初三,大婚典礼。
江愉帆在初二那天,就被额娘拉着讲了一日的私密话,等到天未黑,为了大婚当日精神足够好,不等她抗议睡不着,就被一干嬷嬷丫头塞进了被窝里。
于是,江愉帆窝在床上,脑子里乱哄哄地闪过从现代到清朝近三十年来的所有事情,哭的笑的,喜的怒的……最后化成一张熟悉的脸,就在她眼前晃啊晃啊,晃得她晕乎乎要睡过去时,一声“格格,该起了!”将她惊得醒来。
大婚吉时定在卯时,奉迎礼要提前两小时,江愉帆该睡的时候睡不着,该起的时候,随着一干喜娘、丫头在她身上、脸上涂涂抹抹,竟慢慢打起瞌睡来。
“帆儿,还睡呢!这没心没肺的丫头!”额娘嗔怪的话让江愉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周围的嫂子弟妹见状均捂嘴轻笑。
“全福太太该梳头了。”边上宫里出来的喜娘提醒道。
梳头礼,是所有女子出嫁都会经历的一个礼仪,代表了娘家对女子婚后最真切的祝福。
然而,这礼仪看似平凡却对皇后来说十分难得。一日封后,即便在家中面对父母都要接受跪拜请安,大婚时,皇后车辇前来奉迎,家人都是“恭送”的,并没有百姓家中父母兄长送嫁的仪式。而乾隆,几日思索,最终所下的决定便是如眼前般,给江愉帆一个不失国礼的隆重,又足够充满亲情温馨的婚礼。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给江愉帆梳头的是她的大伯母,也就是谢浮亲哥哥的妻子。
全福太太每念一句词,江愉帆的额娘就带着几个儿媳一起应“好!”。江愉帆透过乾隆特意送来的玻璃镜,看到她额娘的眼里已经含了泪,随着最后一个“尽标齐”音落下,那拉福晋眼里的泪也紧随着“好”字一起出来。
江愉帆想起这一年来额娘无处不在的关爱呵护,眼睛跟着红了。
喜娘见状立刻唱起了哭嫁的词,不唱还好,一唱,那拉福晋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女儿哭了起来。
江愉帆也早就忘记了嫁人的喜悦和忐忑,只剩下了对那拉父母的浓浓不舍,母女两竟是相对落泪,谁也舍不得谁。“额娘,我不想嫁了……”
这下好了,喜娘傻眼了,天啊,虽然皇上说了按民间仪式来,可到底这位是皇后啊!这么哭下去,误了吉时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吉时到——恭迎皇后娘娘上轿——”想什么来什么,喜娘急得赶紧给其他几位媳妇递眼色。自己也立刻上前拉开了这对母女:“皇后娘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哭完嫁该上轿了!”
那拉福晋也被三个儿媳扶住了,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的,好歹想起来自己不是真的简单嫁女儿,误了吉时可是得上升到一国大事上!
“都是额娘不好,这会儿倒来招你的眼泪!”那拉福晋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拉住女儿的手仔细看她的妆容,暗自庆幸,幸好没有花了脸!
“你哥哥在门口等着了,我们……走吧……”却不想,说到走,一想到盼了十年才盼回来的女儿就这么又要离开了,心中升起浓浓的不舍,话尾哽咽,语不成句。
红色的龙凤和鸾盖头落下,挡住了江愉帆眼前的所有景色,只留下额娘颤抖的话音。江愉帆抿了抿嘴,拽住那拉福晋的手:“额娘,女儿以后一定常常请您进宫相见。”
那拉福晋“恩恩”点头,却不以为然,反而更加伤痛,“一入宫门深似海”,哪里那么容易见面呢?
江愉帆一步步被牵引着走到门口,然后俯上一个宽阔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