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笔直看到头的线,便纠缠了,混乱了,困顿其中,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虞漫欣接到父母噩耗的时候,还有几天就是她的生日。
只因她听说京城里的一家铺子,出了新的水粉,想要作为生日礼物,父母便驾车出行帮她寻来,回来的路上,就出了事。
台面上摊着一幅漂亮的山居墨竹图,每一笔都是精心勾勒,每一种颜色都细细斟酌。
那是她想要在生日的时候,送给父母的礼物,只是如今,他们看不到了。
从云端跌下是什么感觉,虞漫欣知道了。
32
江畔的雾霭越来越浓,隔岸的灯火也越模糊。
林老爷看着眼前的人,颤抖着手:「你,你是沪上,虞家的孩子!」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仿佛昨日还躺在藤条编制的秋千上,听母亲说起儿时的趣事。
是啊,她是虞漫欣,虞家的孩子。
林老爷原名林庆,山河人,十岁的时候便出来了,打架抢场,什么都干过,后来便在燕郊一带,占山为王,干些刀尖上舔血的行当。
而他之所以能在京城扎根落脚,也少不得这些不义之财。
这样的行当做久了,便想要收手,林庆决定干笔大买卖之后,洗白从良重新做人。
原本是打算对京城的大户下手,但考虑到以后得在京城谋生,不太好动手,便将目标转向了沪上。
虞家,是个很好的选择。
林庆他们跟了虞家一个月的时间,将信息摸得清清楚楚,最初安排好的计划,其实并没有那么快实行。但是,虞家大小姐给了他们机会,于是,他们便在燕郊动了手,解决了虞家夫妇。
随后,他们并未收手,而是跟着去了虞家,只是不凑巧,当日虞家来了不少人,他们无从下手,拿了不少钱财,便匆匆离开。
自此,燕郊劫匪林庆便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京城林家林老爷。
「我记得你的脸,听到了你的手下叫你林哥。」虞漫欣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一张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
当日她在父母的房中画画,突然听见动静,便躲到了柜子里。
那个时候的她,尚且不知父母已经遇害,只是直觉危险在接近,她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音。
楼下虽然有人,可是赶上来也不能那么快,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她透着门缝,听到了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声音,看到了化作灰也不会遗忘的模样。
「你早就知道小棠是我的女儿?」林老爷问道。
她抬眸,笑道:「是啊,我早就知道,接近她,都是故意的。」
虞家一倒,她一个小姑娘根本护不住那么大的家产,其他家族便闻着味儿来了,几番瓜分,留给虞漫欣的所剩无几。
虞家夫妇遇害的地方在燕郊,属于三不管地带,分配管理案件的警局,只是一笔带过。
虞漫欣求助无门,只能去找以前和虞家要好的家族,只是这些人都以利益为重,生怕管了此事,会对自己造成危险,便纷纷袖手旁观。
「我在燕郊待了十多天,才找到蛛丝马迹,说那批山匪去了京城。」
「我在人群中看到你,摇身一变,成了受人尊敬的林老爷。」
「多可笑啊,不是吗?」虞漫欣笑着,「你不过是个满手是血的土匪,你也配?」
林老爷心下了然,他冷静下来,看着面前的人:「所以,你便想要将我一网打尽,才把罂粟花的消息送给警局的?」
林家那一大片的花田,种的不是什么虞美人,而是罂粟花。
虞漫欣从见到第一眼,便知晓了,她知道过去的那些命案根本不可能扳倒他。
「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嘲讽道,「你可真够贪婪的,连这样的买卖也敢做。」
她一点一点地搜集罪证,拍下照片,书信往来,将其打包,分别送到警局还有京城其他家族的手里。
「恨你的人,有很多,我不过是添了最大的一把火。」
「林庆,你完了。」
虞漫欣抬起头,天就要亮了。
林老爷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可他不甘心,只要活着,就能东山再起的。
「妈的,老子才不会死!」
漆黑的枪口对准虞漫欣,只要干掉她,便能死无对证了吧。
「杀了我?也来不及了。」
虞漫欣张开双臂,像是拥抱远处即将要升起的太阳。
「那可不一定啊,土匪杀人要什么理由,我乐意便动手了!」
虞漫欣一步一步地走近:「想知道小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