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木然地低下脑袋。
一转眼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慈航道人变作了观音菩萨,我混日子的地方从龙宫变成了南海普陀山。
东海中间曾经来过人要接我回去,菩萨不答应,我也想不出来从普陀山回龙宫有什么区别,左右都是潦草度日,在哪待着不是待?于是没有吭声。
后来菩萨又收了一个使者,我并不关心这些琐事,直到那人走上前来,我挨近了一看,竟然看出几分故人似曾相识的影子来。
“他是李将军之子,李木吒,”菩萨道,“往后就和你一样留在普陀山修行,号为惠岸。”
我还是没有吭声,只低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菩萨一转身,我就绕着惠岸走。
我不敢和任何人谈起哪吒的事,我甚至根本都不敢想起这个名字。
哪吒自刎谢罪的痛,像是我也亲身经历过一般,从陈塘关那天起,就刻在我的神魂深处,一听到哪吒这个名字,便出来翻江倒海,让我疼得整晚整晚得睡不着觉。
有时候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会想,我要是和哪吒一样自尽了就好了,就不用难受这么些年了。
但转念又一想,父母兄长对我皆有恩,我还作为龙女平白享凡人供奉多年,什么也不做,就为了一个男人死了,属实有点不像话。
传出去,丢了四海龙族的脸。
虽然现在就很丢脸了。
于是硬着头皮又苟且偷生下去,宽慰父母亲人之心,协助菩萨救济众生……但无论做了什么,总觉得没意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紫竹林修行的那些日子里,惠岸从来没有主动来找我叙过旧,谈起哪吒。
这好歹给了我点喘气的机会。
结果有一天,一个高挑英气的少年出现在了普陀山上,寻找兄长,他带着乾坤圈,握着火尖枪,枪上缠着混天绫,远远地看向了我。
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外表长大了些的哪吒。
我这才知道哪吒没死,他复活了,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不敢也不想和他说话,我问都没问过菩萨,灰溜溜地直接逃下山。
后来我寻思着惠岸使者在普陀山紫竹林一天,哪吒就多了一天去紫竹林拜访兄长的可能。
于是我决定不回紫竹林了。
横竖现在人间没有祸事,暂且用不上我,我回东海做好龙女本分,梳理各地降雨之事便好。
我既然已经回了龙宫,菩萨自然也没法强行把我从东海绑回去。
我就这么在东海闭门不出了几百年。
直到今天,父王和我说,钱塘江蛇妖白素贞的儿子不错,你去与他结缘,为东海添点新丁。
添就添吧。
毕竟无论怎么掩耳盗铃,陈塘关前愿意和我回龙宫的少年,终究已经死在了东海龙族的威势下。
我不该惦记他了。
即便后来他复生了,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如今过得很好,也放下了过往。
要不是李木吒在紫竹林修行,哪吒来看他,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活过来了,也绝无可能再见到他。
哪吒既然对我网开一面,我就该知恩图报,回头是岸。
我得放下他,去凡间,找个什么人都好,履行东海三公主延续龙族血脉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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