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明:“你别哭啊……不是,你先下来,你忘了你是神仙吗,神仙就是算上吊也不会死的……给我下来!”
归珩的怨气几乎要冲破房顶,恍惚中惟明以为自己见到了地狱厉鬼,手忙脚乱地把他从凳子上拽下来,好声好气地安抚道:“是我不好,我们不说阵法的事了,接着说迟莲行不行?快别那么激动,先坐下喝口水。”
归珩犹如跟爹赌气的不孝子,拧着半个身子被惟明摁着坐下。
惟明算是看出来了,归珩能跟迟莲较劲这么多年,至今见面还要先掐一通,就证明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无论是迟莲的一意孤行还是归珩的桀骜不驯,都是苍泽帝君惯出来的。俩兔崽子非但没有传承他的衣钵,甚至还产生了严重的厌学情绪,法术不怎么够用,打架却是个顶个的熟练。
惟明给他递了杯茶:“你刚才说迟莲疯魔,是为什么?和苍泽帝君有关吗?”
这个话题曾经是降霄宫所有仙君不能触碰的禁忌,归珩也是一样。
但是现在……
他双手接过茶杯,深深地望了惟明一眼,随即垂眸,缓缓地吐了口气,面上轻浮神色一扫而空,终于露出了属于天庭上神的沉静冷峻的底色。
“就如我先前所说,帝君位列四御天尊,执掌三界纲纪,降霄宫专司诛邪锄奸,镇压反叛。其实近些年来三界日趋安定,即便有小风小浪,也不必他亲自出手,往往派几个仙君出面就能平定。但是几个月前茫洲忽然传来消息,说是九天之誓封印松动,有魔族出逃,请降霄宫支援。”
“九天之誓至关重要,说是天庭的根基也不为过,又是帝君一手创设,因此于情于理,他都要亲自走一趟。”
“原本帝君出行,我与迟莲是一定要有一个跟着的,但那时我被长生天尊借去帮忙,迟莲还在外面忙着另一件差事,没来得及赶回来,因此帝君此番下界,只带着显真仙君一道前往茫洲。”
“那一天在茫洲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帝君与迟莲各有一件用来传信的信物,出事时迟莲有所感应,当即动身赶往茫洲。但等他到达时,只见到了帝君行将消散的遗躯。”
“从当时遗留的场面推断,应该帝君修补九天之誓缝隙时遭到法阵反噬,为了不让九天之誓崩塌而耗尽毕生修为,以身补天,最终力竭战死。”
惟明:“那位随行的显真仙君呢?”
归珩勉强勾了下嘴角,脸色非常不好看:“尸骨无存。迟莲说是因为法阵反噬被波及,不幸殒身。”
这句话说得很委婉,惟明立刻明白了他说不出口的隐情。显真仙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立场完全取决迟莲如何说。尸骨无存有可能是灰飞烟灭,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在阵中——若是后者,帝君无端被阵法反噬,是不是因为真正的凶手背刺了他?而那个凶手极有可能正是他一手栽培、信重了上千年的仙君。
帝君对于天庭何等重要,如果真闹出这样的传闻,降霄宫上上下下都要被清洗一遍,到时候
树倒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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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得收拾包袱被发配去下界当山神。
归珩低垂着眼,耳朵尾巴如果有实体的话,此刻应该全耷拉下去了。
惟明轻声道:“后来呢?”
“其实神仙陨落时神魂消散,身躯也会化为虚无,但迟莲设法保存了帝君的遗躯,带回天庭,停放在降霄宫内。帝君死讯传出,天界震动,但我们没想到天帝会那么心急,先是急吼吼地派仙官来收缴三才印,得知印鉴下落不明后,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谗言,竟然从他的随从中指派了一位出身妖族的平楚仙君,命他来做降霄宫的继任者。”
“但凡长了眼睛的神仙都知道这是个碰不得的禁忌,但是平楚估计是向天借胆,竟然拿天帝的旨意当令剑,带着上百天将趾高气扬地到降霄宫上任,甚至不顾阻拦,命令他们强闯降霄宫正殿。”
“要知道那时帝君遗躯就停在正殿,里头还有个迟莲呢。”
以他们对迟莲的了解,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但惟明还是问道:“他做了什么?”
归珩转头看了一眼迟莲,极低地冷笑道:“那还用说吗,那个疯子当场砍了平楚仙君,把他的脑袋扔到了凌霄殿天帝的御案上,对他说‘这种东西你自己收好,不要脏了降霄宫的地面’。”
惟明:“……”
这个胆大包天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怎么比仇心危还邪性,该说不愧是红莲花吗?
“天帝受惊不小,主要是面子扫地,丢人丢大了,当然不可能放过迟莲,当场命天将将他收押天牢。我们虽然觉得砍了平楚解气,但为了一时荣辱把迟莲搭进去实在不值,于是去求青阳仙尊帮忙疏通解救。”
惟明疑惑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