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并不值得。」
他喃喃道。
我转头看向他,只见他失神地看着一旁溪水潺潺。
一双眼睫上染上点点水汽,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莫大的哀伤。
哭吧。
你可以哭的。
我在这里。
我很想搂住他,极尽自己所有温柔去安慰他。
我想抚平他所有的不顺和失意。
可冲动涌上喉头,却又无声息地落了下去。
我望着他,他看着溪流,就这么久久两相无言。
6
盏媚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魔界魔尊,他找到了我和虚鹤,要虚鹤与他一起对抗天界。
他提出的条件是,他愿促成虚鹤与盏媚的婚约。
他还告诉虚鹤,虚鹤的母亲,就是他曾经最敬重的魔族将领。
那位风华绝代的魔族将军,最后因两族纷争,被自己心爱之人设计,惨死在天界,连全尸也未留下。
虚鹤在他点醒之下,这才记起记忆中母亲模糊的面容。
魔尊说,天帝诱骗她去天界的借口,是为了见她那个年幼思母的孩子。
那孩子,就是幼时的虚鹤。
年幼的虚鹤于传音镜中传出的声音嘶哑悲戚,撕开的是往日母子依偎的温暖记忆,撕开的是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的心。
所以,她明知那是陷阱,却还是去了。
这一去,再无音信,尸骨无存。
虚鹤僵直地站在门口,待魔尊离开后,才突然情绪崩溃,千百种感情交缠涌上心头,双肩颤抖不止。
他咬着唇,为了隐忍哀痛,一双手也开始抖。
「重盈,你避一避。」
他颤抖着唇,低着头朝我道。
我并不走。
他满眼通红地抬眼看我,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凶狠。
「我让你走!」
他朝我怒吼,眼泪却突然夺眶而出,声线沙哑中染上狼狈哭腔。
「我不走。」
我撇开脸不看他,眼泪却也掉了下来。
「为什么不走!你以为你留下来我就会感激你吗!我让你走!」
「我不走。」
「滚!!!」
虚鹤竭尽全力朝我怒吼一声后,像是突然失了力,一下坐到了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我从没见过他这般情绪失控的狼狈模样。
他哭着,突然面容痛苦地抱着头,朝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东西嘶吼了几声,声音极为绝望。
我生出恐惧。
我恐惧他的泪水,恐惧他的悲伤,恐惧他渐渐消散的生命力。
我无措地流着泪,跪坐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想要抱住他轻轻安抚,却又只能悬在半空摇晃试探。
我心想,只要我往前一寸,他没有躲开,那我就会抱紧他。
那一点点的施舍,就能给予我无限大的勇气。
可是,即便他如此痛苦绝望,却还是躲开了我的碰触。
「你走吧。」
「重盈,我不需要你。你走。」
我不是盏媚。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盏媚。
不知好歹的人,是我。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