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实在不怎么擅长哄姑娘，讲的不是情情爱爱的事，而是天下家国。
他说他志在山河，却不为权势名利，只求解百姓疾苦，守世间良善，造海清河晏。
我觉得气氛不太对，立刻笑着接话，说世间男子多如此，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就像他们都许诺心爱的女子海枯石烂，不过一两年就另觅新欢。
柳书生倒没为那些负心汉争辩，只承诺但凡他说到，必会尽力去做。
譬如此刻，他愿尽力护我周全。
我笑言男子赌咒誓时的模样大多如此坚定。
我一边笑，还一边往他怀里蹭，硬是将他反驳我的话逼回来喉中。
后来他由得我埋怨指摘，也没敢吐一个不字，到最后脱下外袍将我裹住，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狐狸精偷偷潜了进来，到了梁上，看向我们的目光复杂。
半晌的沉默后，他抱着慷慨激昂赴死的心情，把脖子伸直了蹭过来：“说吧，你想要小爷为你实现什么心愿？”
我撸了一把他平时不让我撸的狐狸毛，出来磨牙的声音。
狐狸精吓得瑟瑟抖，以为我想吃狐狸肉。
但实际上，我那是气得牙痒痒！
因为昨夜——什么都没生！
柳书生脱我衣服，是为了检查伤势。
指尖掌心在我肌肤游走，是为了给我上药。
汗珠落下那是他一边闭眼一边上药给他急的，至于我叫，那是给疼的。
8
“真不愧是姓柳的！”
都到这一步了，他怎么还能忍得住！如此守礼！
“嘁，自己没本事就没本事，埋怨人家的姓氏做什么？”狐狸大悲转大喜，捂着肚子笑得打滚。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你不会勾引人就算了，怎么还没文化呢？没听过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故事吗？”
狐狸精好像真的没听过，陷入了沉思。
而我看着熟睡的柳书生和散了满地的书卷，开始任劳任怨替他收拾了起来。
聊斋的戏码还得演下去。
夜半幽魂没成功，那就红袖添香，贤妻良母！
而且，我是真的想看看，他所说的话，到底能不能成功。
等我收拾完书卷，已经晌午，可柳书生还没醒。
倒是思考柳下惠的狐狸先回过神，懒懒看了我一眼：“小爷劝你别忙乎了，我去找孟婆问过了，他历劫历的是人间疾苦，第一世便是求不得，生死苦。”
我一个失神，打翻了我刚刚整理好的锦绣文章。
“他还能活多久？”
狐狸掰着指头算了算：“大约两日。”
我仰头望天：“也就是说，我只剩十二个时辰了。”
我试图将柳书生唤醒，却现他染了高热。无奈，我背他去见郎中，郎中说他受了惊，又风邪入体，除非瑶池仙草，否则难救。
我没什么良心，决心好好利用郎中的说辞。
我骗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一柱香的柳书生说，郎中说山中有一味药，可以治他的病，我让他好好在破庙待着，我去为他采。
不等他拒绝，我已动了身。
当时我的想法非常简单且龌龊，反正他也活不了了，死之前我总得做点什么，让他记住我。
这样或许下一世，我的胜算能高些。
9
柳书生死了。
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勾魂的鬼差来时，我光着脚，拿着一株随手折下的狗尾巴草，与他的魂魄擦肩而过。
破庙里，他的锦绣文章与壮志山河还安静地躺在那，人却不见了。
我找遍漫山荒野，终于在一处溪流边找到了他无人安葬的尸。
上面盖了一袭狐皮。
非常眼熟。
我去找了狐狸精，他告诉我，柳书生死前一直在找我。
他怕我入山野采草药再遇到狐狸邪祟，撑着病体，一处一处地寻我，遇了蛇蝎，也染了瘴气，最后他没有寻见我，反而先寻见了时辰到了来勾引他的狐狸。
据狐狸精说，柳书生临死前，抓着狐狸尾巴，祈求他莫要伤我。
手无缚鸡之力，病入膏肓的他，凭着魂魄里的上神之力，愣是活活扯下他一层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