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梁丘寻应道，摸了一块银子递过去，然后取了一支银簪。
他想给我戴上，我偏了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16
「我的夫君是极好的人。」坐在沧山的山顶，看着天上的圆月，我开口道，「他叫白辰时，是一只蛇妖。」
夫君救了滑落山涧的我。
夫君为了解救我杀死了想要强娶我的县令之子。
夫君与我一道侍奉父母终老。
夫君用修为帮我停驻容颜。
夫君放弃修仙来陪我白。
我的夫君，是我一生的光，一生的信仰，是每每提起都觉得无比幸福的存在。
可他死了，在他即将脱胎成人的那天，死在玄华宗门人手下。
他们说，这是除妖，是正道。
百姓对他们感恩戴德。
而他的筋被抽出来做了鞭子，他的魂被炼化成修仙者的魂魄。
我想为夫君报仇。
于是我强迫自己啃噬着夫君被天雷劈焦的血肉，承受着妖毒在体内的反噬，猎取凡人的心血补充修为，用阴气与地心之火修炼，潜入仙门之中屠杀宗内弟子，更是血洗玄华宗。
什么天命，什么善果，我统统不在乎。
只要能为夫君报仇，我便是天雷轰顶，神魂俱灭，也无怨无悔。
可现在，我报不了仇了。
因为夫君的神魂被玄华宗放入了梁丘寻身上。
他道心坚定，灭妖卫道，一心修行。
我无法杀他，因为他是夫君最后的神魂。
他势要杀我，因为正邪不两立。
也罢，也罢，夫君一生为我，若能换他神魂飞升成仙，我亦心甘情愿。
我只是有些遗憾，梁丘寻可以飞升成仙，白辰时终将被人遗忘。
我是最后一个记得夫君的人了。
待我死后，谁会记得曾有一条蛇，深爱着一个人。
谁会记得，有一对夫妻曾那么热烈而真挚地相爱过。
17
天雷再次聚集，一道道劈在我的身上。
我放弃了聚集真元抵抗，只静静坐在引雷阵中。
不抵抗的话，神魂毁坏的度应该很快。
忽然，我听见梁丘寻的声音。
「宛宛，你知道如何成为拾骨者吗？」
「幽冥之地拾骨者，形销骨毁难修业，此身所系救罪孽，愿偿神格告九天。」
他的声音很轻，可在这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却听得字字分明，「我会为你去做拾骨者。」
拾骨者，捡拾散落于幽冥之地不得往生的幽魂之骨，遣送他们入忘川以往生。
自身也会受幽冥之气的侵扰，所以会形销骨毁，垂垂老矣，骨肉难存。
他们在幽冥之地游荡着，经年累月渡鬼往生，是积累功德的行为。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救赎罪孽。
以牺牲神格为代价。
这是他所念的诗句的意思吗？
宛宛……我会为你去做拾骨者……
我忽然身子一颤，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梁丘寻也正看着我，那眼中不再是冰冷的恨意，是悲悯，是怜惜。
一滴泪正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我想问他，他是谁，为什么会唤我宛宛。
宛宛，是我的闺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