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道不能说破了底,还得捧着费通。他未曾见过阴阳枕,更不知道其中的情况,可他一肚子馊主意,听费通说完,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手捻须髯说道:&1dquo;阴阳枕中是个无底洞,你手上的灯笼再怎么说也是凡间之物,照不亮不足为奇。世上有三盏灯千古不灭,头一盏是佛前灯,二一盏是照妖灯,三一盏是幽冥灯,进无底洞捉拿飞天蜈蚣肖长安,非得借此灯不可。”
费通一听&1dquo;幽冥灯”三个字,当时好悬没尿了裤子,听名字就知道这灯不是给活人用的,可当着崔老道不能栽这个面儿,他就说:&1dquo;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崔道爷你了,走上一趟把灯借来,我好去勾出飞天蜈蚣的三魂七魄,抹了咱这桩勾心债。”
崔老道连连摇头:&1dquo;贫道可不敢去森罗殿前借灯,手上没有走阴差的批票,那不是擎等着去送死吗?”说罢让费通附耳过来,告诉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成败在此一举。
费通听得胆战心惊,倒霉就倒霉在崔老道出的主意上了,一次比一次邪乎,一次比一次凶险。我这命怎么这么苦,早知如此,何必当什么巡官,以前日子再不济,也能混个仨饱俩倒,晚上回家有酒喝,不至于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谁想要都能拎走。无奈事已至此,不听崔老道的又没别的法子可想,只得去盗取幽冥火,再探无底洞!
第十二章三探无底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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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少叙,接说&1dquo;三探无底洞”,眼瞅说到书底了,不单是这个回目的底,也是这部《崔老道传奇》的底。常言道&1dquo;好饭不怕晚”,换什么东西也如此,好的都得留在最后,比如说吃饭,主菜向来最后上桌,先上的冷拼那叫压桌碟;再比如两军阵前打仗,列开阵势之后,偏将、副将、先锋官上去一通厮杀,谁把谁斩于马下无关紧要,因为大将压后阵,主将最后出来一战定胜负;还比如折子戏,一人唱一段的那种,真正的名角儿、大腕儿得攒底,他不出来台底下一位也走不了,这叫大轴;园子里的什样杂耍更是如此,前面的叫垫场,说相声的万人迷再火也只能排在&1dquo;倒二”,攒底的必须是大鼓,真懂行的观众都是后半场才进来坐定。所以说咱们书说至此,这才有大热闹可瞧。
前文书正说到&1dquo;窝囊废”费通费二爷,当上了天津卫五河八乡巡警总局缉拿队的大队长,官当得不小,手握实权,不敢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少黑白两道、官私两面都得高看他一眼。不过他这个缉拿队大队长,不是凭真本事当上的,全靠溜须拍马、冒滥居功、贿赂上司,再加上该他走运,前赶后错捞了这么一个肥差,这就叫&1dquo;不知哪片云彩有雨”。当然了,这话咱得分怎么说,那个时候正逢乱世,但凡能混上一官半职的,大多是靠歪门邪道,有真本事的人反而横遭排挤。咱不提别人,单说天津城缉拿队的费通费大队长,一个人不可能总走运,人这一辈子三衰六旺,有走运的时候就有倒霉的时候。孙猴儿那么大能耐,须菩提祖师座下弟子,会七十二般变化,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手里的兵刃是龙王爷他们家的顶梁柱,可是赶上走背字儿,还让五行山压了五百年。何况费通连猪八戒也比不了,刚走了几天的时运,倒霉事说来这就来了。
头些日子,窝囊废得走阴差的张瞎子相助,将飞天蜈蚣肖长安活活困死在乱葬岗子,尸交到巡警总局,销了这个飞贼杀人越货的案子,又领赏钱又当官。怎知张瞎子吓唬他,说阳间的案子销了,阴间的案子可还没完,肖长安吐出三魂七魄遁入阴阳枕,城隍老爷面前没法交代,给了费通一张勾魂的批票,让他勾来飞天蜈蚣销案,否则拿他凑数。费通迫于无奈去找崔老道商议对策,在阴阳枕中找出了飞贼藏身的无底洞,可是里边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根本无从下手,到哪儿找肖长安去?一肚子坏水的崔老道,又给费通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去借幽冥灯上的鬼火,二探无底洞。
也就崔老道想得出这个损招儿,列位您想想,这可不比抽烟没带火,找别人借来用用,幽冥火能说借就借给你吗?你还得起吗?费通心想:&1dquo;官差当到我这个份儿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往后谁也甭说我是窝囊废,哪个不是窝囊废,你去借一趟给我瞧瞧?”奈何被挤对到这一步,横竖落不了好,不去借这鬼火,张瞎子也饶不了他,思来想去,不得不铤而走险,死中求活。再加上崔老道紧在一旁煽风点火:&1dquo;费大队长,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贫道自有法术,你按我所言,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定可进退自如!”
费通记下这番言语,从崔老道家出来,离开南小道子胡同,路上买了不少东西,拎着大包小裹回了家。买的什么呢?全是他平日最爱吃的东西,鸭脖子、鸡爪子、牛眼珠子、羊蹄子,再加上水爆肚、羊杂碎,四张葱油大饼,外带半斤老白干儿。那么说堂堂的一个缉拿队大队长就爱吃这些零碎儿?您别忘了他才吃了几天正经干粮?费二奶奶家法又严,吃油炸花生米都论个儿数,这顿多吃了一个,下顿就得扣俩。如今来说,费二爷官运亨通,扶摇直上,隔三岔五就有人给他行贿,腰里的钱也富裕了,可是总归跟人家大门大户出来的比不了。在他看来,这就是最好的东西,有滋有味儿,吃着还解闷儿,到死都吃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