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心火燎原,把她抱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鬓发叹息:“我以后会好好护着你,你要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要每日都高高兴兴的。”
南弦艰难地挣扎出来,怨怼道:“你刚才还欺负我,我哪里高兴得起来。”
他却冲她饧眼微笑,“那你说句心里话,可喜欢我这样欺负你?”
她愈发为难了,瞥瞥他,仔细思忖。思忖了半晌,在他渐次紧张的凝视里慢慢笑了,扭捏道:“好像……还是有些喜欢的。”
这一刻呀,心都要化了。他敬畏她不可侵犯的圣洁,更喜欢她现在不经意的小娇憨,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鲜活、明媚、纵情恣意。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他先下了车,回身来接应她。这回没等她踏上脚踏,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从大门到上房,着实好长一段路,他却走得脸不红气不喘。南弦想下来,他也不让,她只好勾着他的脖颈自言自语,“招摇过市,大不妥。”
他颠了她一下,“哪里不妥?我抱自己娘子,谁敢说我不妥?”
南弦“哎呀”了声,“我这么大的人了,让人抱着多不好意思。”
()他立刻恍然大悟(),我不怕人笑话我?()_[((),换你抱我也使得。”说着就要放下她。
这下她不接口了,收紧手臂勾住他,转头望檐外的长空,“看,那颗星好亮!”
他听得嗤笑,加快步子抱她入了上房。
新婚的小夫妻,怎么甜蜜都不够,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溜走,须得牢牢紧握,才能弥补过去错失的相处。
又是颠荡炎热的夜,神志脱离□□又回来,已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他照例把她揽进怀里,窗户半开着,能看见天顶稠密的星子。
“你说,阿翁和阿娘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们?”
南弦默不作声,牵过一旁的锦被,盖住了他也盖住了自己。
他察觉了,忽然笑不可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看我们相识相守,看我们生儿育女。”说着捏了下她的鼻子,“你在想什么!”
南弦讪讪道:“你冷不丁这么说,我可不是要吓一跳吗。反正我们好好的,两边的阿翁和阿娘都会知道。他们上一辈太苦了,经历了那么多的动荡,一定盼着我们能平安顺遂,一世到老。所以你在朝堂上要寸步留心,陛下身体越是不好,越是会处处提防你,且他留我继续在宫中行走,就是为了牵制你。还有家中那些宫里派来的人,用又不能用,动又动不得,一个个戳在眼窝里,也麻烦得很。”
神域忖了下道:“不能连根拔除,但能化整为零。那些别业田庄,我们各处住两日,每回带两个出去,去了就安置下,不必带回来了。王府里留下两三个,极易控制,震慑之余也可收买人心,你格外对她们好一些,时间一长,她们自然向着你我。”
南弦道好,又想问他往后应诊该留意些什么,但一张嘴就被他打断了。
昏昏夜色下的人,却有异常明亮的眼眸,“看来你还不累,那正好,我也不累。”
她心头一蹦,要说什么都忘了,忙闭上眼道:“累得很、累得很。夜深了,睡吧。”
也确实是骨头散架,乏累得厉害,不多时就睡着了。第二日天刚亮,这人又在背后窸窣,她迷蒙着,无力地推了他一下,“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他体恤道:“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可这是不管就能行的吗,还不是与她息息相关。真闹不明白,男子怎么对这种事有无穷的兴趣,婚假的几日,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把她拐骗上床榻。她只好私下偷偷用药,阿娘以前留下的诊方里有一张避子方,每半月服一剂,不伤身,也不会妨碍日后有孕。
其实她总是担心,唯恐有了孩子会对神域不利,这样的威胁能晚一日就晚一日吧,好不容易得来的宁静,实在不想转眼之间化成泡影。
婚假一过,如常进宫问平安脉,不过再也不必为后宫其他娘子看诊了,大多时候只是调理一下圣上的身体,然后与皇后作伴,陪她闲谈,听她发牢骚。
多时的相处也不是无用功,虽然较之以前更要小心留意,但对皇后的脾性,她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皇后有城府,心
()性和悟性更在陛下之上,处事的手段也比陛下高明。她的人生没有太多遗憾,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因此话里话外对南弦还是多有催促,常打趣问一问,王妃今日可有好消息。
十碗药下去,自然不会有好消息。南弦依旧尽心为他们请脉看诊,但每回她这样问起,心里还是忍不住厌恶。
想起以前家里养的一只狸奴,长得漂亮,通身雪白,有一双异色的眼睛。隔壁的邻居看准了,早早就与她们说定了,将来生了小狸奴,一定要来抱一个。结果头窝生了独一个,刚满月就被接走了……自己如今就像那只狸奴,人家也是眼巴巴等着她生孩子,生下了好即刻带进宫里。
有些事一直在酝酿,就像皮下的脓疮,总有溃破的一日。那日围炉烤火,皇后半晌没有说话,望着外面的雪景,慢慢搓动着双手。
南弦心里有预感,今日必定是有话要说了,果然过了一会儿,皇后慢悠悠道:“陛下身子不济,但每隔五年就有一次采选,从每次六七个,到如今一两个充数,都是为了安抚朝中众臣。要说我心里愿不愿意,说实话是不愿意的,尤其当初纳第一个妾室,气得我一个月没有理他,但又能如何,神家从睦宗起就子嗣不健旺,我既然身在其位,就得以大局为重。”
说着调转视线望了望南弦,“你与雁还感情甚笃吧?你们之间,可容得下第三人?”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南弦低头道:“夫妇相处,贵在一心,如果我告诉殿下,我与他之间容得下第三人,那就是欺瞒殿下了。”
皇后得了她的回答,有些惆怅,颔首说是,“咱们女子的心都是一样的,谁会愿意丈夫眼中还有其他人呢。但你我所嫁的人不一样,不是平民小户,不是贩夫走卒。神家人肩上扛着江山,若没有人承袭,社稷动荡百姓受苦,你是济世为怀的人,总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顿了顿又道,“我与陛下商议过了,这次的采选仍旧留下一两个,到时候赏到你府里。他们都是好门庭出来的女郎,知书达理也懂尊卑,你是妻她们是妾,谁也不敢坏了纲常,这点你只管放心。”
说着留意南弦神色,见她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料想她虽然不情愿,但也不会公然违抗。
皇后话又说回来,叹道:“你们成婚才五个月,我们就想让雁还纳妾,是我们做兄嫂的不成体统。实在是没有办法,我也不瞒你,我真是日夜都盼着有个孩子,想得人都快魔怔了。陛下身上不好,有了嗣子大殷才有指望,还请你体谅我们的难处,不要因此记恨我们。”
既然说起了大殷江山,就不容南弦有拒绝的余地。所谓的记恨,更是给她施压,圣上的御体要是有任何不豫,那么她的罪责就大了。
她站起身,向皇后福了福,谨慎道:“殿下言重了,我岂是如此不知分寸的人啊。待我回去与雁还说了,必定扫庭以待,迎接陛下赏赐。”
皇后闻言高兴起来,拉住她的手说:“我就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宫中往来两年,又嫁了雁还,哪能不明白朝中局势,社稷的迫切。说实话,我与你开这个口,心里还有些惴惴地呢,唯恐让你多心,惹你生气,好在你懂得我的苦心,不枉我如此高看你。”
南弦心道高看我,就往我丈夫房里塞人,这样的高看实在令人不敢领受。不过心里想归想,嘴上还得恭敬地敷衍:“我们夫妇受朝廷恩待,正不知怎么报效呢。这种小事,若是让殿下烦心,就是我们夫妇的不是了。”
字字句句简直说进皇后的心坎里,待她走的时候,皇后特意让人取了一件雪狐做成的斗篷来,亲手披到她身上,温声道:“这是天山今年送进京来的,只有两件,你我各一件吧。外面天寒地冻,千万别着了凉,你且回去与雁还商议,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南弦说是,温顺地笑了笑,从含章殿退了出来。
走上夹道,唇边的笑意敛尽了,脚步也有些气恼,一路匆匆赶到了司徒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