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吃了一惊,原本因为她是闺中女郎,自己那些男科的症状不便与她说,也以为关节上的病痛和那个不相干,结果她仅仅只是诊脉而已,就看出大概来了。
也顾不上难为情了,圣上说有,“最重的时候点滴而出,还有头晕神昏的症状。”
南弦道:“这是癃闭之症,得尽快治。依妾之见,痹痛也是由此而来,妾观陛下面色晄白,脉沉细弱,是脾虚气陷之症,开方子吃药之外,还需针灸中极、膀胱俞等穴位。”
圣上看了皇后一眼,“这就治吗?”
皇后反问:“不治怎么办?”
圣上对穴位还是有些研究的,主要这些位置十分尴尬,让个女郎来施针,实在让他有些放不
()开。
皇后看他为难的样子(),纳罕道:陛下难道还讳疾忌医吗?
圣上那张何时何地都持重的脸上?[((),显出了一点不自在的神色。
南弦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坦然道:“妾是医者,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分,陛下不必介怀。或是陛下信不过妾的医术,那么请太医局针灸科的人来,妾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皇后说不行,“下针手法各有不同,换个人,疗效就差远了。”又灼灼望向圣上,“我都敢扎,陛下不敢?”
圣上嗫嚅了下,最后也豁出去了,毕竟这难言之隐太过磨人,只要能治好,还在乎医者是男是女!
遂在皇后的榻上躺倒,掀起衣裳将小腹露出来,南弦定神施针,针刺中极时引发了一连串的收缩抽动,这就是最佳的反应。因圣上肾气亏虚,得用温针灸,拿艾绒揉成段后包裹于针柄上加热,如此温通经络,对祛湿排寒有奇效。
一屋子的女人站在一旁围观,于圣上来说是少有的经历,转过视线望向南弦,曼声道:“今日就要试一试向娘子的医术了。”
这话有弦外音,九五之尊被个女医放倒在榻上,露出肚皮随意扎针,倘或没有效果,那么她的罪过便比男医更大。
南弦心里固然也紧张,却并不怯懦,垂手醒针后道:“待收了针,请陛下验证。”
这半炷香时间,包括圣上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漫长,好不容易艾绒燃尽,南弦上前拔了针,圣上微微运了运气,然后便起身往内寝去了。
有没有效果,圣上最知道,等了会儿,圣上终于折返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道:“朕一直以为见效须得治上两三回,却没想到竟还有一次见效的妙手。向娘子今日令朕大开眼界了,果真这世上还是有神医的。”
南弦松了口气,等待的过程中,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太医局的人为什么不敢下猛药,她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好在首战告捷,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俯了俯身,“陛下赞誉,妾不敢当,不过尽妾所能,为陛下分忧罢了。”
圣上朗声一笑,“好个为朕分忧,功劳着实是大。”边说边向谒者丞下令,“重重赏赐向娘子,日后朕的痹痛,就由向娘子为朕诊治吧。”
谒者丞道是,转身朝南弦叉了叉手,“恭喜向娘子。”
南弦让了礼,又郑重向圣上谢恩,这才缓步退出大殿。
一直以来为她引路的宫婢也向她道贺,喜笑颜开道:“我就说娘子医术高超,定有出人头地的一日。”
这算是出人头地了吗,南弦也说不上来,只觉肩上担子莫名重了许多。不过明面上确实算好事,便摸了块碎银塞进宫婢手里,笑着说:“也请内人沾沾喜气。”
返回青琐门上,青琐郎正与守门的禁卫说笑,见她走来,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南弦别过他,一直往端门上去,走到半道上,听见身后有人唤向娘子,回头一看是谒者丞,领着两个承托着锦缎银匣
()的内侍赶上来。
谒者丞笑得温和,“领命给向娘子发放赏赐,物品沉重,替娘子送上车吧。”
南弦道了谢,偏身让那两个内侍先走,谒者丞与她并肩而行,寒暄几句后,谒者丞道:“娘子是小冯翊王推举进宫的,小人与小冯翊王也很相熟。”
南弦暗暗惊讶,不知圣上身边的内臣,怎么又和神域有交情。
见她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谒者丞隐晦地笑了笑,“小人曾在别业侍奉过先吴王。”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深的渊源,属实让南弦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神域是一人独战,没想到于暗处也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但谒者丞告诉她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想来因为自己是神域引进宫的,自然而然便被视为自己人了吧。
“三个月了,娘子一步步到了御前,很是不易啊。日后若有什么差遣,娘子只管来找我,千万别客气。”
所以料得不错,人家就是那个意思。
南弦只好颔首应承,这时出了端门,那两个内侍将赏赐装上了马车,退到一边待命。南弦又谢过谒者丞,方登上马车,返回查下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