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驾娘子点了点头,“开了川芎、丹参、茴香、生姜等,说越热的水越好,如此软坚散结,胎儿自下。”
南弦叹了口气,果真庸医害人,接下来还得告诉这对母女一个不幸的消息:“白吃了这番苦,孩子还在。”
这下别驾娘子大惊失色,“昨日明明流了血呀……”
南弦说:“内里伤了,怎么能不流血,只是这血,和下胎无关。”
那对母女立刻乱了方寸,床上的女郎痛哭不已,“阿娘,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别驾娘子立刻盯紧了南弦,矮着身子几乎要给她跪下,“向娘子,你医术高明,求你替我们想想办法。”
南弦问:“夫人是先保小娘子,还是……”
这种情况还做什么选择,别驾娘子道:“小女要保,孩子也断不能留。我们算过日子,快满三个月了,再留下去,小女的一辈子就毁了,向娘子也是闺阁女子,一定明白我们的难处。”
南弦心道我是闺阁女子,但我实在理解不了你们。不过自己既然从医,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得看淡,遂吩咐别驾娘子:“派个人跟随我的婢女,上向宅药柜里取三钱虻虫来。”说着取金针重新入内,在那女郎的关元、三阴交、曲池上,各扎了一针。
别驾娘子打发仆妇跟着去了,自己站在一旁询问:“娘子打算如何医治?”
南弦直起腰,指了指金针道:“不能立竿见影,但可调节气血运行。再佐以虻虫,去翅去足后研成粉,用温酒送服,至多一个时辰,就能使胎下。”
别驾娘子听了,激动得面色潮红,“若果真应验,小娘子就是我们的恩人,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也许是为动之以情吧,说罢又谈起家里的境况,丧气道:“我管教女儿失当,不敢让家主知道,后院那几个婢妾又虎视眈眈,若是宣扬出去,她的名声就完了。”
话里带着哀恳的意味,南弦笑了笑,“小娘子只是吃坏了肚子,慢慢调理就会好的。”
别驾娘子一怔,顿时感激涕零,“向娘子果然仁心仁术,都怪我先前避讳,若是一早就请娘子来,也不至于枉吃那些苦头。”
南弦有些好奇,边醒针边问为何避讳。
别驾娘子看了床上的女儿一眼,叹息道:“如今反正也不作他想了,实话同娘子说,也没什么。圣上与皇后不是正为小冯翊王物色良配吗,这满建康的高门显贵都有心攀结这门亲,我们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我曾听说,向娘子当初救治过小冯翊王,担心娘子与他有交情,我家这事若让娘子知道了,怕对前途无益,这才有心绕开娘子的。谁知那小长干的孙婆昏聩,险些害人性命,这样境地我们还贪图什么婚配,自然是保命要紧。”
看来这位别驾家小娘子的良人,并不与之门当户对,最后才弄成这样。
话又说回来,神域果真成了勋贵们眼中的香饽饽,虽是预料之中,却也令人唏嘘。
那厢苏合与仆妇赶回来了,送进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十来只虻虫。南弦将虫清理过后,用银叶子置在炭火上烤,烤得焦脆了碾成粉,让床上的人服下。
至于烫伤的部位,是另外的治法,“不要再拿被褥捂着了,打开门窗稍许通风,以不受凉为宜。我再开几剂清热解毒的药,放至半凉后擦洗,待腐肉消除,新肉再生,养上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别驾娘子千恩万谢,真如遇见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南弦忙完了,原本打算告辞的,却被强留住了,说唯恐有变数,请娘子勉为其难再等一个时辰。
没办法,只好坐下喝茶,约摸半个时辰光景,那女郎额上渗出汗来,捂着肚子叫疼,别驾娘子慌了神,一迭声问南弦:“这这这……怎么办?可要紧啊?”
孩子是母亲身上的肉,要硬剥下来,怎么能不疼。
南弦道:“小产很伤身,不痛下不来,再忍忍吧。”
不多时就见红了,仆妇拿白布包着个血块出来,送到了别驾娘子面前。
别驾娘子心头直跳,看都不敢看,摆手道:“快埋了吧。”
南弦见状站了起来,“若有不适,再差人来找我。”
她收拾药箱准备离开,别驾娘子一直送到门上,欲说还休道:“这次多亏小娘子,保全了我们母女。向娘子……”
南弦会意,只说:“放心。”
别驾娘子这才露了笑脸,忙招呼仆妇送来诊金,沉甸甸的一包塞进了苏合手里,一面有意大声说话,“劳烦小娘子了,为了咱们的小病症,不辞劳苦跑了这一趟。”
南弦颔首,携苏合退出了别驾府。
苏合坐上车,打开包袱清点,讶然说:“这回的诊金不老少呢。”
南弦转头看窗外,一蓬蓬热气直冲面门。正好见街边支着卖冻饮的摊子,她打算好好犒劳自己,兴高采烈地说:“苏合,咱们买两碗冰酪吃吧,多要几颗樱桃。”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