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嬉笑着挣脱开她的怀抱:「在忙着替表姐肚里的孩儿祈福呢。」
这妇人是林素芝的母亲,亦是我母亲的庶妹,名为徐玉珠。
她嫁的夫家受了牵连获罪,举家流放,后来陛下开恩赦免,她们母女才得以来京中投奔娘家。
舅舅舅母势利,见她夫家落魄,并不如何待见她,她便把算盘打到我身上。
母亲生我时难产过世,我自出生后便不曾见过母亲。
对她唯一的印象,便是来自父亲书房挂着的画像。
徐玉珠眉眼间同母亲有几分肖似,常常心肝似的哄着我。
乳母告诉我,她们这些穷亲戚上门,不过是打秋风的。
我并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府上又常常只有我一个主子,我只觉着,表姐姨母对我好,我便也对她们好。
饰银钱什么的,大把相送。
她母女二人一应支应门庭的,皆出自于我安国公府。
我那时当真蠢笨。
后来,徐玉珠仗着是尚子誉的前岳母,尚府一双儿女的亲外祖母,可没少在其中挑拨。
可这时候她还得小心翼翼奉承着我。
她开始若有若无透露出生活困窘,女婿是翰林院待诏,区区从九品,俸禄微薄,却要打点上下,养活全家。
往常我早就贴心地奉上银钱饰,这会儿我却低头品茗,时不时附和几句,假装听不出二人的言外之意。
徐玉珠说得口干舌燥,我却懒懒打了个哈欠:「今儿起得太早,有些乏了,表姐怀着身子,也不好留你们。」
8
「十一。」等她母女二人一走,我立马唤出父亲留给我的暗卫。
我不知我还能停留多久,所以我得尽快安排。
「你去寻一位叫云中老人的郎中,这时候约莫在蜀地,去回!」
我又取了钥匙,唤来管家,让他清点库房。
我飞快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他:「若是库房里有的,便取出来备着。有短缺的,立刻去采买,不管花多少银子,事情都得给我办妥了。」
林素芝,这可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花银子了。
刚把事情交代完,我便陷入黑暗。
再一睁眼,是在那个小小的佛堂里。
烛光摇曳。
我伏在桌案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而那串佛珠正好端端地戴在我的手腕上。
我揉着酸痛的脖子,目光不经意间与坐在角落里的尚子誉相对。
「景哥儿病着,你倒是睡得安稳。」他冷嘲出声。
那不然呢?
我反唇相讥道:「那是你的嫡长子,自然多的是人替他操心,轮不上我。」
尚子誉,我的夫君。
此时他年过而立,擢升为大理寺卿,又有美人在侧,春风得意。
哪里像我,落魄至此,将自己活活变成怨妇模样。
「你果真恶毒至此!」
「我恶毒?」我步步逼近,指着堂前供奉着的牌位,「那你和林素芝呢?你们算计我的时候,怎的不觉得自己恶毒?」
尚子誉推开我,眉眼俱是不耐:「你配和素芝相提并论?若非你当初下药算计我,素芝何至于急火攻心、早早病逝?你就该在素芝牌位前,日日赎罪忏悔!」
素芝素芝,你果真是好算计啊。
你将你的谋划告知你母亲、你幼女,却不肯透露给枕边人分毫。
你死了十年,在尚子誉心里仍冰清玉洁,任谁也无法动摇你的地位!
9
仆妇们战战兢兢地进来。
「让你们生炭火,磨磨蹭蹭的。」尚子誉将怒火泄在底下人身上,「我说过,顾氏仍旧是府里的大夫人,谁也不准怠慢她。」
仆妇们诺诺应声。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有眼力见的婆子上前为尚子誉撑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