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枫致双手捧着我的脸,转向窗口的方向——
一张惨白惊悚的鬼脸从窗户里一闪而过!
7
「卧槽!」
我大喊一声,差点吓得二次死亡,身体却突然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久违低沉的语调在耳边轻轻诱哄:
「言言不怕,我在。」
我已经死了,我是一只怕鬼的鬼。
他轻柔地垂下头,亲吻我额头的力道无比珍视,就像活着时候的每一次。
「那是假的,」他轻声道,「是我用来惩罚她的,我知道鬼怪吓唬人要受天罚,你不必动手,有什么惩罚,我替你受。」
「言言,我不可能跟沈一诺结婚,我……」
原来那句「不可能」后面,接的是这句话,可沈一诺在我坟头上分明说了他们要结婚的。
景枫致后面的话飘散在空气中,我没有听清。
有某些破碎的画面刹那间冲进脑海,我来不及看清,它们又像一尾跃出江面的银鱼,快钻回水底,不留痕迹。
我好像……真的忘了什么事情。
可我忘了我忘记了什么。
拥抱的力量猝然消失,我茫然睁开眼,景枫致已经不在了。
「景枫致!」
「景枫致……」
无论怎么呼喊,他都没有再出现,我没来由地心慌起来。飘到他家里,只看到满满一浴缸放好的水。又飘到我们曾约定好的每个地方,校园的情人坡、婚礼教堂、空置许久却一尘不染的新房,哪里都找不到他。
等回过神来,我已经魂不守舍地飘回奈何桥头了。
孟婆今日单休,她的小徒弟苑书辰在桥头上派孟婆汤,那是个奶糖似的少年,笑起来有两颗兔子牙和甜蜜的酒窝,难怪她喜欢,疼得像心肝儿宝贝似的。
「小书辰,」我不抱希望地随口问,「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情况,嗯……就是人没死,但可以用灵体形态在地府行走,鬼触碰不到他,但他能碰……」
「算了,不重要,反正我也说不清楚。」
为了渣男短暂出现的所谓深情,实在没必要太耗费心力,我可不能被他随便几句话就骗得心软,恋爱脑是需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还是回家刷题吧,学习使我快乐。
就在转身要走的时候,苑书辰突然说道:「你说的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种可能。」
「听说人在濒死的情况下,会短暂进入灵魂游离的状态,可穿梭阴阳两界。」
「形如魂魄,但生魂不能近身。」小少年打了个响指,「就像刚开局时候的进阶版贪吃蛇,有一小段时间无敌期。」
我耳边嗡嗡杂鸣,只有「濒死」两个字重重砸在心口上,惶然失措。
8
我疯了一样冲回阳间,此时人间天已经大亮了,阳光利剑一样道道扎在我的魂魄上,撕心裂肺地疼。
灵魂在炙烤中冒出滋啦啦的黑烟,不断皮开肉绽,又在抽筋剥髓的剧痛中愈合。我咬紧后槽牙,连滚带爬冲进了他家附近的医院。
一间一间病房找过去,终于在灵魂支撑不住消散前,看到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景枫致。
「这是真不想活了,」门口的医生满脸无奈,对着景家二叔摇头,「生命体征很差,求生意志薄弱。」
「救回来这一次,恐怕也还会有下一次,家人要看好他。」
「谢谢大夫,这孩子父母早年离异,前几年,未婚妻也在结婚当天出车祸去世了,是个苦命的……」景二叔叹息了一声,「这三年,他活得就像行尸走肉,每天除了机械性地管理他父亲的公司,其余时间都在求神拜佛,寻找什么通灵的办法。」
医生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话。
他说:「可能是某种信仰,支撑他活了这么久吧。」
所以在浴缸里溺水自杀,是他用三年时间找到的、所谓通灵之法吗?
站在病床边,我垂眸看着憔悴的景枫致,睫羽纤长浓密,在苍白的眼睑投射下一小片阴翳。我按住心口,心脏像破了个大洞,忽地朝里面灌冷风,冰雪遍布每一处,没有哪个角落可以藏身。
「你疯了!」孟婆打着一柄黑伞匆匆赶来,一拳捶在我肩膀上,「大白天就敢上来,你想魂飞魄散吗?!」
「别打,」我虚弱地揉了揉肩膀,「浑身疼。」
「怎么不疼死你。」
她语气里满是嫌弃,却不由分说地攥住我的手腕:「赶紧跟我回去,马上到中午十二点了,阳气太盛,你刚死三年,魂魄还不够稳,万一散了魂就再也入不了轮回了。」
「等等,我再看看他,确定他没事我就走。」
「傻子!」老友恨铁不成钢,急得直跳脚,「一个渣男有什么好留恋的,还有三分钟了,你别犯傻!」
「我觉得不对劲,我好像真的忘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