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说不想要这孩子,路今安心里像是挨了千刀万剐,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是痛的。
“生下来吧,怀都怀了,哪儿能说不要就不要?”他又央求着,轻轻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双手微颤。
江晚瑜凝视着他泛红湿润的眸子,心里万千滋味说不清,自己也是泪盈盈,垂头移开目光。
路今安找来毛巾替她擦干净双脚,套上拖鞋,去厕所倒了水,洗了洗手,又往脸上泼了一会儿冷水逼自己保持冷静清醒。
他回到卧室,见江晚瑜已经躺下,侧身躺着,背对着门,也背对着他。
“你同事说你没吃饭,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路今安说完,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她轻轻的回应。
“不饿,不想吃。”
路今安不知她是真不饿还是假不饿,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跟自己赌气。
“得去买点儿吃的备着,现在不饿,半夜饿了怎么办?”他放心不下,柔声说道。
床上的人有气无力:“没胃口,吃不下……”
路今安回到她身边,俯身搂着她,在她耳畔轻轻哄:“你吃不吃我都得买,不能让媳妇儿饿着。乖乖在家等我,别难过了,听话。”
揉了揉江晚瑜头发,他起身往外走。
路今安出去买饭这阵子,江晚瑜独自躺在床上,内心矛盾又挣扎,心里好像空落落的,又好像塞满了各种纷乱消息,理不出个明晰的头绪。
这几l天头昏脑涨,隐隐犯恶心,什么也不想吃,有时候饿了,食物还没进嘴里,就开始想吐,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江晚瑜陷入恐慌。
前天,她忽然意识到月经推迟了,立马买来验孕棒测,测完整个人浑身瘫软无力,惴惴不安熬到昨天,请了一上午假,去医院检查。
今天早上拿到B超报告,两眼发黑,脚下几l乎站不稳,扶着墙缓了许久才回过劲儿来。
这会儿躺在床上,江晚瑜只觉像是漂在空中,对身体毫无掌控,肉身麻木如僵死,整颗心脏里,充斥着巨大的彷徨与悲伤。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然而,到底该不该要,能不能要,她问过自己千百遍,却找不到一个标准答案。
打掉孩子伤身体,也伤害了无辜的生灵,说一千道一万,她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不下。
生下来,对笑笑公平吗?
笑笑会很伤心吗?
她和路今安,还有路家其他人,真的每一个人都能对两个孩子,做到一视同仁?
她和孩子父亲虽已领证结婚,可直到目前为止仍未完全重修旧好,精神有隔阂,心灵有鸿沟的一对法律意义上的伴侣,真的适合再要一个孩子吗?
这个孩子,对两人而言,会让本不和谐的关系雪上加霜,还是有利于他们破镜重圆?
她之所以嫁给路今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他的家庭所温暖,体会到以前从未享受过的
温暖亲情。领证前(),她想▋[((),嫁进路家,完全可以冷淡路今安,只与长辈们相亲相爱,幸福生活就行了。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无法忍受路今安,还可以选择离婚。
可一旦生下第二个孩子,以后这个婚,还有那么容易离吗?
她这辈子,会不会因为这两个孩子,彻底与路今安绑在一起了?
……
江晚瑜心里,有太多太多困惑和问题,却又想不出任何答案。
她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仿佛始终置身孤岛。
遇到什么事,该做什么决策,永远找不到谁来倾诉和商量。
永远都是自己面对自己扛。
她没有被靠谱且智慧的父母教育和引导过,依靠更是谈不上。
身为独生子女的她,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求助。
路今安曾经给过她肩膀,做过她的靠山,可这段感情并不纯粹,他随时可以撤走肩膀,不做靠山,很多时候,拿主意的,精神上支撑她的,还是只有她自己。
活着好累,她绝望地想。
思绪杂乱纷飞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路今安拎着袋子回来。
“买了几l个菜,都比较清淡,荤腥也少,你看看怎么样,多少吃几l口也好。”路今安将饭菜放在桌上,俯身哄着她。
江晚瑜闭眼:“吃不下。”
他没强求,笑了笑:“行,咱先不吃,我放冰箱里,什么时候饿了,跟我说,我给你热热去。”
江晚瑜仍闭着眼:“你回去吧,别在这儿烦我。”
“闹呢?我能回去么?媳妇儿打电话通知我她怀孕了,不就是想让我赶过来赔罪,顺便陪陪她么?”路今安好脾气地笑着。
买饭这趟来回,他在路上想明白了,如果江晚瑜铁了心不要这个孩子,是不会告诉他这事儿的,既然把这事儿告诉他,说明她心里也没主意。
更说明她在忐忑不安,摇摆不定中,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肩膀和怀抱,给她力量,给她温暖,给她一个定心丸。
让她确信未来没有那么糟。
让她知道,他值得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