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纷落,青雾渐起,奥古城好似一幅油画,沾满了朦胧之感。人群散去,烛火复燃,短暂的休息已然结束,明天又是最真实的一天。
布姆与六花也返回了黑市,走在阴暗的小巷内,二人始终沉默无言。奇妙屋里,布姆接过了一杯热茶,眼中再无那种森寒。
“哥哥,那个地方离我们挺远的,但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将其夷为平地。”六花不知何时取出了那把钢刀,一脸认真地说道。
“夷你个头!我就是好奇而已,那个人可是皇子,怎么无缘无故买了块黑市的地皮呢。”布姆闻言一愣,随即夺过了对方手中的钢刀。
“啊?哥哥不是害怕有危险嘛?人家足足担心了一下午呢!快还给人家啦,那可是哥哥送给人家的礼物,不能要回去哦。”六花听到布姆的解释,直接仰倒在地,再次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隔壁的院子是禁地,现在那里也成了禁地。你以后绝对不可胡闹,否则没人救得了你。”布姆将钢刀扔给了六花,正色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看咱们还是回贫民区的木板房里住吧,这一天天的,烦死啦。”六花翻身而起,从次元空间内取出了无数吃食。
布姆见此也不阻止,今天的这场热闹实在是无聊至极,不但一无所获,身上还沾染了一片片口水。
是夜,无心修炼的他坐在炭火旁,一边与六花聊着闲天,一边撕咬起酱牛肉。而六花则乖巧地静坐不动,要么伸手斟酒,要么笑脸相迎。
而此时在奥古城内,一辆雕刻着雄狮图案的马车正奔向王宫,其内坐着的正是那二皇子本杰明。
这位皇子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虽然不是职业者,可却整天佩戴着长剑,好似骑士一般。
如麦穗般的金色卷披在肩头,一双湛蓝色的瞳孔堪比海洋。然而随着马车驶进王宫,他的表情却愈变得庄重。
铁皮车辙与石子路碰撞得叮当作响,棚顶的铜铃不住摇晃。厚重的布帘缓缓拉开,天空的细雨依旧冗长。
咯吱一声,木门被撬动,眼前那漆黑的空间里,好似隐藏了无数凶灵。皮鞋与地面摩擦出了细小的响动,但此时却好似雷霆轰鸣。
不多时后,二皇子本杰明站在月光下,好似一个宠物般温顺。而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而始终坐着一人。
“我不是职业者,你也不是。”这声音突然打破了石塔内的寂静。
“所以如果你想杀了我,这是唯一的机会。”那人再次开口,言语中不带丝毫感情。
凝滞!空气仿佛再次凝滞。二人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样子,站着的依旧站着,坐着的依旧做着。
“您是我的父王,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二皇子本杰明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本杰明只觉得自己瞬间被威压包裹。那是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制,虽然不同于武力,却令人呼吸困难。
“你与你的兄长,皆是王后所生,皆是西塞孽种。”阴影中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
“你兄弟二人的命运早已注定,能做的仅仅是求得一丝生机。不过,这个道理他却始终也搞不懂。”那人缓缓起身,最终站在了窗台边。
漆黑的夜,仿佛是一只远古魔兽,将一切光明吞噬殆尽。但却也正是如此,才会遮盖住无数的丑陋。
“对于我来说,王权也好,你们母子也罢,甚至是这座奥古城,也不过是一场游戏。”男子缓缓转身,冰冷地看向了二皇子本杰明。
在他心中,从来都不介意西塞公国的挑衅,也不在意那如儿戏般的婚姻,更不在意与其诞下后代。
可雅各布却是他的命门,费尔南多曾不止一次地表明,自己的王位会由西塞人继承。但换来的,却是白人送黑人的惨像。
“虽然如此,但您却始终是我的父王。我不想参与您与母后之间的事情,另外,我是奥古人,并非西塞人。”二皇子本杰明依旧静立不动,可如果有相熟之人在场,则会现他与平时大为不同。
石塔内的父子,好似一卷严重破损的胶片,那映在墙壁之上的影像时而连续不断,时而又变成了幻灯片。
夜雨在此刻成了最完美的伴奏,那隐约可见的烛火,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犹如一缕缕眷恋凡尘的幽魂。
奥古王费尔南多始终注视着对方。在他眼中,王权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今天主人是个富商,明天却又变成了身披重甲的统领。
自己的大哥身为神佑骑士,二哥则是大魔导师,那再不济,自己也要混个王座玩玩。
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忘记了曾经的誓言,忘记了继任时的激动。可却始终记得旧王最后的忠告。
“这个王座不是谁都能坐上去的,如果没有将自己的心献给恶魔,那还是趁早滚蛋吧。”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回荡在石塔中,甚至透出窗外,传向了无尽夜空。二皇子本杰明早已汗如雨下,父王给他的感觉,就好似一只饥饿的野兽。
幻灯片依旧在抽搐着,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持续到午夜,持续到整个奥古城陷入死寂。
“你难道不好奇么,身为王的我,为何要买下一处黑市的地皮。”奥古王费尔南多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
“这只是个父王交给儿子的琐事,没有什么为什么。”二皇子本杰明一口将杯中的麦酒喝掉,面色苍白得像个死人。
石塔再次悄然无声,片刻钟后,二皇子本杰明躬身离去,其身上的锦袍潮湿不堪。同行的帝国铁骑对此视若罔闻,因为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护送皇子回到寝宫。
奥古王费尔南多依旧站在窗边,似乎从始至终都不曾移动过。至于那张地皮文书,则早已化为灰烬。
“如果大哥知道此事,奥古城会被劈成两半。”大魔导师尤里从阴影中走出,脸色显得极不好看。
“他始终是我的骨血,难道留下一个都不行么,至于那个残次品,早晚会死于非命。”费尔南多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瘫坐在地上。
“但他始终都是个西塞人,王位如果不留给迈达斯,那你又为何将其收做义子?”尤里缓步向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领口。
“王也需要有人辅佐,我身边有你们,可迈达斯呢?难道你想大哥的儿子,步雅各布的后尘吗!”费尔南多怕掉了尤里的手,表情显得十分暴躁。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能回到神圣战争前夜,这狗屁奥古王当得太惨了,还不如交给西塞公国算了。”费尔南多咧嘴一笑,随即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