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河东村的人都得到通知,让去族长家里商议事情。
到了族长家时,族长爹林有旺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悠哉地喝着自家在山上采的野茶。
林小满和林二虎站在他的身后不知在剥什么吃,时不时给林家五岁的小孙子林喜牛喂一口。
林大强就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等人差不多到齐了做个手势,人群逐渐安静。
“大家都知道小满和二虎姐弟俩的日子不好过,就想着上山弄些吃的挨过这个冬。”
说着目光在林老头一家脸上扫过,村里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林老头一家的脸都阴沉着,林老太更是一张脸拉得老长,“族长,你一早把俺们叫过来就为了翻旧账?昨儿分家时你和你爹都在,该给的俺们都给了,你是俺们一族的当家人,可不能把心歪到咯吱窝去。”
林大强冷嗤一声,“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俺提你家一句没?”
见林老太抿着嘴说不出话,林大强哼了声才接着道:“小满和二虎在山上摘了一些刺球回来,昨晚炒了给俺送过来,说是他们娘活着时常做的吃食。俺一尝还怪好吃的,最要紧的是刺球这东西管饱。”
底下的人群立时出嗡嗡的议论声。
去年地龙翻身,房屋都被震塌了,大多数村里人盖新房子都把家底给用光了,谁知今年又遇上旱情,剩下的粮食吃过这个冬都难,家家户户都在愁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时候现能吃的新食物,可以说是救命粮了。
“族长,你说的刺球是不是扎人老疼那个?去年俺上山砍柴,被树上掉的刺球砸了头,可疼了。那玩意儿能吃?”
林大强看向吃得正香的林小满,村民也随着他看去,就见姐弟俩小手一捏,往嘴里一扔,仔细一看,扔在地上的壳子,还真像刺球里面长的那个。
村里富贵婶喊:“二虎,你给婶子一个尝尝。”
林二虎不情不愿地扔了一个过去,富贵婶也学着姐弟俩的样子轻轻一捏就把壳捏开了,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肉。
往嘴里一放,立时一双眼睛都瞪圆了,“甜,真甜!”
林二虎骄傲地扬着下巴,“糖油炒的,能不甜吗?你家舍得用糖油炒?”
“那不舍得!”富贵婶立时就一脸失望,但转念一想,不用糖油炒,可能吃啊。
于是对林大强道:“那还等啥?俺这就回家取筐去。”
旁边的人虽然没尝过刺球果的味道,但知道能吃,也都斗志满满。
“对,族长,这就上山摘刺球,可别让外村的人得了信把刺球都给摘走了。”
“先不急!听俺说完。”林大强抬手制止众人的七嘴八舌,“俺想着,村里除了有壮劳力的人家,这回让家里的女人和孩子也跟着一起上山,争取早点把刺球都摘回来。还有就是家里没有壮劳力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像村西二来娘俩,二来娘年岁大了,腿脚不方便,二来去年砸断了腿,跟着上山是不行。还有二狗他媳妇,如今孤独寡母,孩子还小,跟着上山也扛不了多少。俺就想着,让这些不能跟着上山的留在家里准备吃食,其余能上山的一起上山,不管摘多少都放在一处,到时按人头分下去如何?”
村里人听完大多都表示赞同,有几个认为凭什么的,被林大强一眼扫过去也都闭了嘴。
“小满和二虎姐弟俩现的刺球能吃,他俩为啥没藏着掖着自己偷摸地吃?还不是为了全村人都能吃饱饭?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反倒唧唧歪歪,不怕哪一天你们家里遇到点啥事,旁人也冷眼旁观?”
立即有人数落起这几个人,这几个人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这世道,天灾不断,他们也不敢说自己能一直平安无事。
见村里人意见统一后,林大强让村里人都回去穿厚一些,免得被刺球扎作,手上也缠上厚厚一层布条,摘的时候再当心一些。
几乎全村能走能跳的人都跟着上山了。先上山的已经找到一片刺球林,停下来采摘了,山脚下的人还没往山上走呢。
林小满姐弟跟着林大强走在前面,看到第一片刺球林时停下来,让人一起把地上新落地果实装到筐里运到旁边。
由力气小的妇人和孩子用石头轻轻把外壳敲破,再把里面的果实挑出来,装满一筐就让人背下山一筐。
捡完地上的,再让几个人头上罩着筐,拿着长棍对着刺球树一通乱打,把树上的果实也都打落。
之后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忙碌,又带着人往山上找。
从早到晚,一筐筐剥好的栗子被背下山,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嘴里都说着小满姐弟的好话。
等天黑,林大强带着上山的人回到村里时,河东村里飘着一股炒栗子的香味。
一整天留在村里的人都没有做饭,饿了就抓一把炒栗子咬着吃。
下午时,林小满就没跟着上山,在村里把学来的栗子吃法都教给村里的妇人,虽然没有糖炒栗子那么甜,但栗子本身就很香甜软糯,比粟米粗粮好吃多了。
今日上山的人也每人分了半袋炒栗子,除了晚上吃的,剩下的可以明天带到山上吃。
这一夜,大多数村民都不再为过冬的粮食愁,难得都睡了个好觉。
相比之下,林老头一家却彻夜难眠。
林老头坐在床头巴嗒巴嗒抽着烟袋,林老太被呛得躺到床尾,“一天到晚地抽,咋不抽死你?”
林老头敢怒不敢言,烟袋锅在鞋底子上敲了敲。
林老太翻了个身,“你说小满和二虎这俩瘪犊子是咋想的?分家之前不说刺球能吃,这一分家就去族长那里献殷勤。这不摆明了没把俺们俩当成爷奶?你是没听到,村里那些人话说得多难听。”
“难听就别听!”林老头脱鞋躺到床上,脑海里都是村民们冷嘲热讽的话,心头烦闷,难得在林老太面前硬气一回。
若是从前林老太早就炸毛了,但今日却像是换了个人,沉默许久才推了推林老头,“你说那俩小瘪犊子是不是知道他们娘是怎么死的了?”
林老头打个哆嗦,刚酝酿出来的睡意立时被赶跑了,“大半夜的,说什么胡话?那天屋里只有俺们俩和老二两口子,老二都死了,他俩咋能知道老二媳妇是被你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