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石飞仙预想中有些不同,她以为容瑕会因为班婳的关系,故意让人为难她。可是这些天过去,她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太过小人。若是容瑕对她残酷一些,她心里或许更加难受,而他只是再没出现到她面前,仿佛她与大理寺其他犯人一样,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石姑娘,”牢头走了过来,客客气气给她行了一个礼,“你的母亲来看你了。”
“母亲?”石飞仙抬起头,看到石夫人以后,激动地站起身,“母亲!”
“孩子,”石夫人看着形容憔悴的女儿,心疼的走到牢门边,隔着围栏抓住女儿的手,“孩子,你受苦了。”
母女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好好地哭了一场后,石夫人便开始说着家里一些琐碎小事,什么太子妃受了天子厌弃,相爷在朝堂上举步维艰,只能暂时在家休养。御史咄咄逼人,以前那些石党都是墙头草,真正得用的没几个人云云。
石飞仙听着母亲的抱怨,看着自己许久不曾保养,变得没有光泽的手臂,内心因见到母亲后升起的激动之情,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母亲今日来,是为了跟女儿说这些么?”她声音有些抖,松开了抓住石夫人手腕的手。
“孩子……”石夫人看着女儿,话在嘴里打了无数个转儿,却始终说不出来。
“母亲是不是想让我把罪独自扛下来?”石飞仙双眼含泪,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左右我现在坏了名声,算出来也只能找个没什么用处的男人入赘,说不得还要连累整个石家。不如我把罪名担下来,父亲大姐大哥都不会受到连累,您说对不对?”
石夫人捂着嘴痛哭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我没有做过这些,你们身为家人,不该为我讨回公道吗?”石飞仙声音变得尖利,“像当初静亭公那样,谁欺负了他的女儿,去砸了谁家的门,算女儿名声再差,也要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这才是父母家人该做的事,不是吗?”
石夫人趴在围栏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敢看女儿的脸,也没脸面对女儿。
“我知道了,”石飞仙看着痛哭不止的石夫人,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你走吧。”
“孩子……”
“你放心,这罪……我担下了。”石飞仙背过身,不再去看石夫人,声音颤抖,“当是女儿偿还父母生养大恩。”
“我也不愿啊,我也不愿啊,”石夫人哭着捶打自己的胸口,“是为母没用,护不住你。”
石飞仙看着墙上积年累月留下的灰尘,哭得浑身颤抖,却始终不愿意回头看石夫人一眼。
一日后,大月宫。
大理寺卿对云庆帝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石姑娘招了。”
“她怎么说?”
大理寺卿把供词双手呈上,躬身答道:“石姑娘承认,她因出于嫉妒,不想让福乐郡主嫁给成安伯,所以想请杀手刺杀静亭公府里的人。只是相府管教极严,绝对不容许女儿做出这等大孽不道的事,所以她只能自己私下找到几个胆大的混混,让他们去刺杀福乐郡主。只是恰好那几日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她才改变计划,让那几个小混混对静亭公下手,这样福乐郡主需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她都不能嫁给成安伯。”
“哦?”云庆帝放下手里的奏章,面色深沉道,“那她有没有说,是怎么跟惠王府下人认识的。”
“石姑娘说,她根本不知道此人是惠王府下人,只当他是介绍杀手的中间人。”
大理寺卿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石姑娘明显是想把所有人罪名扛下来,免得连累石家。
他以为陛下定不会相信这种拙劣的理由,没有想到陛下竟然没有反驳,只是让他放下供词便让他走了。
离开大月宫前,他忍不住想,皇上恐怕还是想护着太子的,所以才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几日后,静亭公遇袭一案真相大白,原因竟是由于女人的嫉妒。经此一事,成安伯容君珀的美名传遍了整个天下,因为能让闺阁女子心生嫉妒而杀人的男人,一定是十分出众迷人的。
一时间,容瑕在京城中受欢迎的程度不减反升,若不是他已经与人订了亲,只怕每天女子们仍的鲜花手帕瓜果等物,都能把他给埋起来。
石崇海“得知女儿犯下此大罪,不仅在皇帝面上泣血求罚,还到班家负荆请罪”,这种不包庇女儿,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行为,赢得了部分读书人的赞誉。
这还不算,石崇海甚至自请离职,他认为自己教女不严,无颜担任相爷一职。皇帝被他真诚的态度感动,言明女儿犯下的错,不应该由他承担,世上只有父债子偿,没有子债父偿的说法。最后结果是石崇海罚银五千两,并且亲自设致歉宴给静亭公赔罪,停俸半年。
石崇海当下毫无异议,第二天摆了盛大的致歉宴席,不仅请班淮当座上宾,还请了很多有名望的人士来做客。
此举一出,更是为他赢得不少赞誉。
班淮带着一对儿女到的时候,酒楼里已经不少人了。虽然宴席摆在二楼,但是下面大堂里却有不少人看热闹,大家都在等班家人会作何反应。
班婳看着楼下那些神情激动的读书人,轻哼一声后便移开了目光。
班恒见楼下那些人的目光像狼一样盯着他姐看,便挤到楼梯一边,把班婳挡在了里面。
“静亭公!”石崇海看到班淮,还没说上两句话,便先红了眼眶,对着班淮长揖到底,“在下教女不严,实在是惭愧,惭愧,在下几乎无颜见您。”
班淮视线扫过四周看热闹的宾客,避开石崇海的礼,不甚在意道:“没关系,你不还是见到了吗?不过你这个女儿虽然没怎么教好,不过幸好我运气好,保住了一条命。”
说完这句话,他便气喘吁吁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各位看笑话,我这人胆子有些小,这次的事情吓得我病了一场。今日本不想出门,不过想到我今日若是不来,石相爷定会为难多想,便只能勉强来了。只是我精神头实不太好,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请诸位多多见谅。”
众人闻言纷纷关心起班淮的身体状况,一堆人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石崇海在旁边一直陪着笑脸,又说着致歉的话,不过很多人忙着讨好班淮,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在意他做了什么了。
班婳没心思看这种闹剧,转头却对上了石晋的双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汇,班婳沉默着没有说话。石晋犹豫了一下,走到离班婳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郡主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