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川郡王虽是宗室旁支中洁身自好的,但架不住底下的儿子混不吝,又是半截黄土埋了脖子的年纪,能不能把控住朝堂都是个问题。殿下当真?放任他上位?”
闻言,赵嫣瞥着背映粼粼水光的少年,撑着下颌反问:“你不想做皇帝?”
柳白微凤目微睁,挑眉恼道:“殿下出生入死,我?捡便宜上位,那我?柳白微成什么人了?那不是混蛋吗!何况我?虽有?抱负,却无弄权之心,别说皇帝,九霄天帝我?也不做。”
他还是那般直性情,一句不对头就会扬眉斗嘴。
赵嫣笑得东倒西歪:“我?就随口一问。毕竟你与?我?一路,与?其选择旁人,我?更愿信你。”
“殿下这是近墨者黑,也学着坑害人了。”
柳白微冷哼一声,气冲冲坐下饮了口茶。
平复下来,他低头握紧杯盏。
“殿下就无想过,自己?坐那个位置?那些沙门?佛寺都说……”
“你难道不知,他们为何支持我??”
赵嫣浅浅一笑,通透道,“他们想做第二个神光教。我?若借了他们势,妖道之后再来妖僧,大?玄还有?救吗?”
柳白微哑口无言。
春日并未因?国丧而消颓,反而愈欣欣向荣。
柳白微刚走,赵嫣便听身后栈桥传来了熟悉悠缓的脚步声。
“殿下不想上位掌权?”
闻人蔺平和的声音传来,撩袍坐下,“只要殿下想,本王就可做到。”
赵嫣点了点头,而后又轻轻摇头:“我?曾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只想自己?活得自在,但后来,我?想有?话语权,想提一盏风灯照三?尺黑暗,鸣不平之声。可我?从?未想过自己?坐上那位置,因?为我?知晓做皇帝与?做太子全然不同,那肩上担负的不再是一己?之乐,而是天下苍生。如今的天下对女?子尚不宽容,步伐迈得太快恐适得其反,我?没有?亲政的经历,不知如何用人擢人、平衡朝堂,在东宫读的那些经史子集不过纸上谈兵,根本不足以抵御朝堂旋涡。我?甚至……”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甚至有?点恐惧金銮殿上的位置,似乎无论谁坐上去,经年累月后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闻人蔺能感受到,她说这话时来自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矛盾和茫然。
有?人只看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权诱惑,而有?人却看到了其内里的满目疮痍。
“做个昏君,是件放纵的快事。但若想做个明君,确然很难。”
闻人蔺抬指碰了碰她不住抖动的眼?睫,慢条斯理道,“不若本王命人将姓柳的绑来,按在龙椅上,逼行登基大?礼。”
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赵嫣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她的眸光也随之坚定:“当初朝堂问审时我?说过,不愿让天下女?子受更重的枷锁束缚,所以我?必须站出来。你瞧,人果然不能随便说大?话,指不定何时就应验了。”
若礼教不容女?子,便由她始。
但必须是以另一种方式——既不借助神鬼佛道的力量,以免大?玄再出第二个神光教,又须得让天下人心悦诚服、不起战乱纷争。
闻人蔺看着她骄傲清醒的眼?睛,心中泛起久违的热潮,滚烫而灼胀。
当了一年多的太子太傅,他不愿用“青出于蓝”来形容赵嫣,更像是他好运拾到了一颗稀世明珠,稍加拂拭,便绽出耀目的光华来。
闻人蔺眸中漾开深沉的笑意,屈指抵着额角道:“殿下若想权势在手,又让他们无可指摘,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第三?个选择?”
赵嫣只愣了一息,就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小皇子?”
可这孩子并非天子血脉……
赵嫣微顿,不是皇室的血脉才更讽刺。
如今朝中知道小皇子真?实身份的人极少,即便听到了什么风声,也并无实证。且这婴儿才百日大?,离启蒙成人尚早,有?足够多的年份让赵嫣重筛选培养一个贤德磊落的储君,或是开创女?子上位的局面……
只是将一个无辜婴儿当做跳板,赵嫣终是心生不忍。
“皇帝……”
闻人蔺皱眉,漠然改口,“先帝死前验血,这婴儿受惊高烧了数日,原是要按宫规同许淑妃一起秘密处置。殿下若用他,可救他一命,待他开智的数年时间,足够殿下想清楚下一步,无论殿下最终如何选择,臣皆全力支持。”
赵嫣知他是在开解自己?,不由扑哧一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
“殿下口渴我?递水,殿下安寝我?荐枕。”
“我?要杀人,你也递刀?”赵嫣顺着他话茬问。
闻人蔺微抬眼?皮,眼?波深邃:“不必。”
赵嫣觉着他终于有?几分贤臣良将的气度了,正?觉欣慰,便听那道低沉的嗓音继而道:“本王亲自为殿下杀。”
赵嫣愕然抬头,瞧见他眼?底半真?半假的戏谑,便知又被他耍了。
“闻人少渊,你真?是越来越像祸国的妖妃了。”
清风徐来,水波荡漾,送来一丝潮湿的凉气。
赵嫣如释重负,手撑着圆桌起身,望着闻人蔺的眼?睛:“我?不仅要你的纵容,还要你的指引。我?还有?很多东西不曾学透,今后也请多多教导,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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