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隔着帐子看了一会儿,目中浮起一丝笑。他聪慧过人,根本不信她这么快就睡了。他自己尴尬无妨,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与自己一样,便觉得好笑。
言尚将灯烛放在床外的小几上,轻轻吹灭灯火,这才缓缓地开始宽衣解带。
暮晚摇又睁开眼睛,偷偷看他了。
衣袍推开,背影料峭,又如山水般蜿蜒。他拔下玉簪,长落在腰间,乌黑衬着雪白,琳琅满目。
言尚侧过脸回头,暮晚摇再次慌张闭眼。
言尚便慢吞吞地上了床,平躺在外。他心中颇为纠结,想是否就这样睡了便好。他自己无妨,但是她不介意么?为什么陌生人要睡在一张床上……
他百般纠结时,正要背过身背对着暮晚摇睡,忽然感觉一个娇小温热的身子,滚入了他怀中。他身子一时紧绷,却因为猝不及防,就被她掀开被子,拱了进来。
她含含糊糊的,声音如同刚睡醒一般:“言二哥哥,你身上好香呀。”
言尚:“……”
他僵硬着,任由她抱着,手不知道该怎么放,只好尴尬道:“也许是刚洗浴过的原因吧。”
暮晚摇耸鼻尖,在他颈间嗅一下。登时,言尚全身绷起,尾椎骨瞬间浮起麻酥感,莫名的慌乱和滚烫在血液里流窜。他忍不住身子向后躲,暮晚摇却无知无觉,一味天真:“不是的。是你身上自己就带的那种香……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就闻到了。我一直想配出来,可是不成功。”
言尚大脑空白。
好半晌,她抬头望来,他才声音沙哑回答:“也许是我们岭南那边的香……改日我教殿下。”
她弯眸,欢喜应一声好。
言尚沉默。
她埋在他怀里,抱住他的窄腰不放。
两人这样各自固执了很久,谁也不服输。
他也不躲,她也不回去她的被窝。僵硬片刻,暮晚摇听到言尚轻叹一声,他规矩的碰也不碰她一下的手搭了过来,轻轻搂住了她的肩。他终于抱了她,并主动将她拥入了怀中。
他抱着她翻身,将她罩在怀中。他低声:“有点儿疼。”
暮晚摇闭目,睫毛颤抖手搂住他脖颈,娇声:“我不怕的。”
屋中一炉暖香烧尽,帐外红烛高燃。她在怀里一哭,他就一僵,停了下来。他沉默着没说话,黑暗中,只有二人的气息交错。
他哄小孩一般轻拍她的背,将她哄得不哭了。而他仓促结束,就搂着她去洗浴,耐心体贴。暮晚摇糊里糊涂地在床上等他很久,等他回来后,才放下心,闭上眼肯睡了。
陷入睡梦前,暮晚摇高兴地想:她和言二哥哥终于是夫妻了。
而言尚也松口气,心想终于结束了。
他心里算着日后如何把握分寸,才是既敬重公主殿下,又不冷落公主殿下。
暮晚摇不太懂这些,言尚也不上心这些。全程他既不亲她,也不碰她任何地方,暮晚摇只是觉得疼、好疼、非常疼,她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便只忍耐,天真地想嬷嬷说以后就好了。
这对新婚的少年夫妻同床异梦的生活,就此开始。
她要言尚做自己的驸马。
大魏确实没有一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只要一个公主不想造反,她可以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何况是一个格外受宠的公主。而受宠公主的烦恼,也不过是对方身份太低,皇室看不上罢了。
暮晚摇先攻破太子。太子是她亲哥哥,如今言尚又在他身边当职,太子是最容易被打动的。
果然太子动摇,向皇帝皇后说情。
皇帝皇后仍犹豫。
暮晚摇在母亲怀里拱了一晚上,好听的话儿说了许多,她都誓自己以后如何乖乖的,皇后都不松口。暮晚摇都开始哭哭啼啼了,嚷着自己有多想要言尚,皇后都只是迟疑一下。
太子咳嗽一声,跟妹妹使个眼色,让妹妹先回去。
暮晚摇含泪离去后,太子劝说:“既然小妹喜欢,不过是一个男人,又不是贱民出身,为何不给她?”
皇后不虞:“胡说!难道不是贱民出身,就能尚公主了么?摇摇是何等身份,而他、他……一个平民,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家世普通……”
太子微笑:“想提升这个还不容易。让他去科考,给他个探花郎,明年我给他个官职便是。言尚的才能,并不只是当我幕僚便足够的。母后你越拦着,摇摇反而越想要。她正是小丫头叛逆的时候,你不能一味拦着。”
他轻声:“给摇摇便是。等摇摇不喜欢了,再休掉罢了。一个公主嘛,男人多的是。”
天下自然是男尊女卑,但是在男尊女卑之前,最大的是君,是皇权。
在女子身份之前,暮晚摇先是君。一个君想要多少男人,多的是。
皇后态度因此松动了。
是,她何必拦着,由此和女儿生罅隙。女儿现在是最稀罕一个男人的时候,等女儿不喜欢,换一个便是。母女之间没必要置气。
四月末,言尚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指婚的圣旨。
他的舅舅欢天喜地,而他一直茫然这是如何生的。
皇帝只召见他简单问过几句话,就开始让人修建公主府,要公主半年后出嫁了。同时,皇帝要求言尚好好读书,明年再参加一次科考。
公主的驸马,就算走个过场,那也要参加一个科考。
因为这是皇帝正推行的新策,他的子女必然要支持此策。
言尚茫然地接下圣旨,茫然地重新开始进太学读书。等到五月份,言家一家人从岭南为他婚事来长安时,言尚还是只能苦笑。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生的。
言父琢磨着,私下里偷偷将二郎叫走说话:“你喜欢那位公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