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前面的言尚身子轻轻一晃。
卫士错愕,忙去扶,扶到言尚冰凉的手。
言尚侧头,脸色仍是白的。
卫士意识到了不妥:“难道……那手指头不是假的?真的是殿下……”
言尚像是说服自己一般:“……一定是假的。”
卫士一怔。
他看着言尚的脸色,开始茫然。
卫士轻声:“二郎是不问真假了么?殿下对二郎如此,二郎却这样回报?”
言尚垂头:“审问那使臣,我要知道广州如何情况。”
卫士高声:“可是我们难道还出兵么?我们没有兵!剑南已到了关键时候,我们不能撤兵!二郎……”
他怕言尚要红颜不要国家,来回地劝。而言尚怔立在帐篷前,他的大脑思绪仍是乱的。他什么也不敢想,但他的心脏已经开始蜷缩。
他低声:“我知道。”
赵灵妃去拍州府大门,求对方出兵;言尚身在郊外,审问使臣,逼问广州情况。
剑南道中的战争,杨嗣如同疯了一般。他几日不歇,本该退下让其他将军上。他已经打了好几场败仗,可是他就是不肯下战场。
大魏军队节节败退,本就缺兵,如此更是雪上加霜。
剑南军营中对杨嗣的骂声不断,但是苦于元帅言尚不在,将军们想告状也没人告,而言尚走前给杨嗣的权利太大了,让杨嗣可以无视其他将军的反对,一力出兵。
谁说也不用。
满营气氛低迷。
而蒙在石敏锐地注意到了大魏兵马的情况,且几次战争下来,让蒙在石意识到大魏那边出了问题。不然杨嗣不会突然这般强硬,不会突然败这么多次,却仍像是撑着一口气一样,非要打赢不可。
蒙在石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
但他多年征战,仍然警惕。蒙在石花了时间死了许多侦察兵,确认剑南那边开始缺粮缺兵,杨嗣这才必须打赢。杨嗣需要一场胜利,但是越需要,杨嗣露的破绽就会越多。
蒙在石开始全力进攻!
他不再掩藏实力,誓要趁杨嗣不再冷静的时候,将杨嗣和他手中的兵全都葬送。剑南战场结束后,他就会和言尚谈和,和大魏谈和。之后解决了阿勒王……南蛮才真正能按着他的想法去展!
四月底,蒙在石和杨嗣决战大峡谷。
杨嗣手下的十万军,只剩下了五万。大魏军队退到峡谷,蒙在石领着十万大军进入峡谷追击。蒙在石进入峡谷后,现杨嗣的军队突然消失了。
他意识到不妥,现地势不利于己方,这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当年长安演兵之日,杨嗣领着百人在一口袋型的峡谷堵住自己、让自己无法攻占的事情。
蒙在石抬头看四方山路、绿荫葱郁,他勒马高吼:“撤兵!撤……”
四方的山头上,大魏兵马冷冰冰地看着南蛮兵马。杨嗣高声:“杀——”
蒙在石仰头,和杨嗣冰冷的双眸对上。
杨嗣舔掉自己口中的血,握紧手中枪。他立在山石前,看着两倍于己方的敌人。这让他血热沸腾,让他满心激动战栗。
他厉声:“剑南战场胜与负,皆在此一战,全给我攻——”
他身后的军师忧心:“即便我们将敌人赶入了这个天然不利于对方的峡谷,但是对方将领厉害,兵力强盛,还两倍于我们,我们依然……”
杨嗣:“那就死战。”
既要战,便死战。
既孤注一掷,便绝不回头。
无止休,尽是血。
手中握枪,便绝不倒。
“杀啊——”
杀戮声遍山遍野,大地回荡。
大峡谷中连续三日大战,蒙在石与杨嗣皆是厉害,手中兵马尽是折损。杨嗣一力进攻,蒙在石拼命攻破。但是大魏确兵马确实数量少,蒙在石的作战才能确实不能小瞧。
这一战,大魏折损了敌人七万兵马,让蒙在石手中只剩下三万兵。
代价是,大魏五万兵马,尽折在此谷。
战到最后,所有人死光,杨嗣身中数箭,身边再无同袍,他欲持枪而战,但他面容被血染红,他眼前尽是尸体。他身体因为箭只而动弹不得,他跪下来,跪在一地尸体前。
四月峡谷寒风冷冽。
蒙在石同样精疲力尽,他眼睁睁看着所有大魏兵马都死了,看着杨嗣也跪下来,杨嗣根本动弹不得。
蒙在石沉默。
他身后的兵建议:“将军,那个杨将军太厉害了,我们再多射几箭,让他死透吧。”
蒙在石拒绝了。
虽是敌人,他却想给杨嗣最后的尊严。
他踏着尸骨,一步步、脚步趔趄、跌跌撞撞地走向那跪地持枪的杨嗣。青年面容藏在盔甲下,已经面目全非,蒙在石已经认不出来了。可是杨嗣的眼睛那么沉静,蒙在石想到了当年长安的演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