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吏们听郎君声音温润,脾气甚好的样子,放下心来,觉得刺史不难相处。只是长公主似乎跋扈骄纵,恐怕不好伺候。
而不管官吏们心里如何嘀咕这对夫妻,夫妻二人都在此住了下来,言尚接掌官印,开始整理广州的庶务。而就如暮晚摇要求的那般,言父等人很快从乡下搬来了广州州郡和他们一起住。
只有言家三郎此时还在西域偷偷做生意,不在家。而言家小女儿言晓舟身在剑南,让言父颇有些微词。但言父生性懦弱,嘀咕两句小女儿怎么还不嫁人后,也不多说什么了。
这样的相处,隐隐有些在长安时与言家人做邻居时的样子,却又比局势动荡的长安自在好多。
起码没有许多大臣每日来排队见暮晚摇和言尚,起码他们府邸门外不再整日车马络绎不绝,起码言尚不再是一个人干着数个官员的活,却只领着一份俸禄。
言尚只当他的广州刺史,实在游刃有余。而且大约是回到故土的原因,暮晚摇不适应广州的炎热,言尚却很适应。
暮晚摇原本是想好好给言尚补身子,结果回到岭南后,她奄奄一息地病了好几次,言尚反过来照顾她,倒没有病倒。
只是他们夫妻你病完了我来病的生活,也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言尚很担心暮晚摇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怕她水土不服。她身体底子不太好,他见她整日奄奄一息,总担心她的旧年病根会影响到现在。而暮晚摇也因为言尚如今身体不好的缘故,整日劝药。
于是二人府邸整日进出医者们。
这让住在隔壁的言家人面面相觑,忧心忡忡:言尚夫妻成婚两年,至今未有子嗣,他们不敢多问,却也忧心。
好在暮晚摇是公主,初时有些水土不服,但换了新环境,她心情好,又有侍女们精心照料,再加上言尚的体贴温柔,她很快适应了这里,精神好了起来。而精神好了起来后,暮晚摇就开始琢磨给自己找点儿乐子。
这里不是长安,不需要她整日和大臣们问政。长安的大臣们书信顶多一月一次,其余大部分时候,暮晚摇也没兴趣连一个刺史要忙的事都跟言尚抢着干。
她没有朝务需要思考,情绪低迷了数日后,拿起了自己放置许久的箜篌、古琴、书籍。
她整日引人做客,摆宴请人,又日日盛装出门,花枝招展。言尚府邸日日琴声高雅、乐声琳琅,让言尚每日回府,都有些恍惚。他这才想起他家公主,本是一位大才女。
才乐双绝。
只是以前没机会捞起来而已。
而她一旦捞起旧学,就将他衬得庸俗不堪。
言尚颇为羞愧,便闲下来的时候,也期期艾艾地求暮晚摇,教他弹琴,或者学箜篌。他少年时有这般心思,后来被俗务扰得没有心情,而今重新拿起来,暮晚摇也兴致勃勃。
但是她不说好,她说不。
言尚无奈:“如何就不肯教我了?昔日不是会教我的么?”
二人坐在府中凉亭下,夏风并不凉爽,只靠置在龛下的冰块凉快罢了。暮晚摇翘下巴,说:“我不是不当老师,我要当老师的话,对弟子就格外严厉。我是要束脩,才肯教人的!”
言尚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清秀澹泊,闻言侧过脸看着她笑:“你要什么束脩?”
他不等她回答,就说:“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还要什么束脩?”
暮晚摇一怔,然后大恼:“你这个人好没意思!说话这么直白,再不是以前那般害羞时让人觉得可爱了。”
言尚叹气。
暮晚摇起身盈盈走到他面前,凉亭四面垂着竹帘,她拥住他脖颈,就抬腿跪在了他腿上,让他抱她。侍女们目不斜视,欣赏着四面湖光天色,言尚却是被她这一出闹得真有点害羞了。
他手搭在她小腰上,轻轻推了推:“还不下去。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
暮晚摇斜睨他虚伪的样子:“你不要搂我的腰,我跪不稳,不就被摔下去了么?”
言尚:“我怎么能看着你摔?”
暮晚摇笑盈盈,美目间波光粼粼,十足妩媚。她嘀咕:“那怪你自己心软。”
她伸手掐他的脸,低头端详他面容,然后满意道:“脸上有点儿肉了。”
言尚脸红,又忍不住笑。而他笑容清浅,暮晚摇捧着他的脸,心里就十分喜欢。她手指抚摸他的眉眼,突然心中一动,高兴道:“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束脩了。”
她贴着他的耳,又亲又咬,说要与他如何做。
他震惊无比,抬头看她,这会儿倒有点儿不想学了……
言尚支吾半晌,叹口气。暮晚摇喜滋滋:“说,我厉不厉害?”
言尚涨红脸:“我怎么知道你厉不厉害?”
暮晚摇手指在他眉骨上一勾,她一本正经:“我说的是我把你养得脸上有了肉,我好厉害。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言尚一怔,然后羞愧。他开始反省是否是自己龌龊,而暮晚摇见此,更是乐不可支,抱着他亲个不停。
言父来拜见的时候,隔着一片湖,就隐约看到二郎和公主在亭中嬉闹的身影。他心中颇慰,心想可能是长安风土不好,局势太紧张,才导致二郎和公主没有孩子。二人感情如此好,到了岭南住上两年,也许就有孩子了。
不知和言尚谈成了什么条件,暮晚摇开始教言尚弹琴了。她觉得箜篌更适合女子弹奏,古琴高雅,比较适合言尚。暮晚摇幻想着日后夫妻二人琴瑟和谐,共同奏乐的一日。
她少女时还未和亲时,幻想中的夫君,便是能与她情趣相投,和她一同奏乐一同读书的神仙君子。
然而言尚一开始学,暮晚摇才大受打击。
府中整日传出府外的琴声,都如杀猪一般难听。每每言二郎休沐在家,琴声绕梁,府邸方圆十里,断无路人敢驻足欣赏。
暮晚摇骂他:“你怎么这般蠢,是让你挑!这个指法叫‘挑’,不是拨!你又弄错了!”
言尚手忙脚乱地改正。
过一会儿,暮晚摇再骂他,并干脆推开他自己上手,亲自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