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摇看着他笑,一会儿,她才道:“你累了,为什么不说?拒绝我就那么难么?”
言尚迷糊:“什么?”
暮晚摇:“你明明累了,我说我饿了你就要下床找吃的,我说我做噩梦了你就要起来陪我聊天。咱们不是说好让你学会放松么?你这样一味顺着我,叫什么放松?你自己就没有点儿脾气,就不会拒绝我么?”
言尚怔忡:“……你是让我拒绝你?”
暮晚摇气:“我是让你去看你自己的情绪!不要老顾别人不顾自己!谁都能从我榻上把你叫走,这怎么行?”
言尚望着她,目中轻轻生了波动。
暮晚摇泄完后,又语气柔下,诱拐他一般:“现在咱们重新来一遍——我饿了,你应该怎么说?”
言尚看她一会儿,忍不住笑。
暮晚摇推他肩,骂:“笑屁!”
言尚:“不要说脏字。”
暮晚摇:“不管。你应该说什么?”
言尚:“你想让我不要管你,说‘我也累了’,是吧?”
暮晚摇目中笑起,正要点头,她就被他抱住。他随意地笑,伸手捏她脸:“可是怎么办,我就想照顾你,想对你好啊。你让我抗拒我自己的真实想法,让我冷落你——这也太难了吧。”
暮晚摇呆住。
她瞬间脸红,又生气又结巴:“你、你是故意说好听的话逗我高兴的……你、你这个人就是说话特别好听,我、我才不信。”
言尚低头在她唇上亲一下。
暮晚摇:“不信。”
言尚再亲一下。
她眼皮轻跳,小声:“……还是不信。”
他便只看着她笑了,而这一下,就换暮晚摇来推他,亲他。她压着他亲了一会儿,已经忘了自己最开始喊他起来是想做什么。暮晚摇快活半天,见他起了反应,她爬起来,脸颊绯红,拍掌笑,挤兑他:“淫虫!”
言尚:“……”
他不好意思起来,将她拉起来,低声:“那我们夫妻,就一起去找点儿吃的?”
于是深更半夜,夫妻二人没有打扰侍女们,出了寝舍。第二日厨娘在灶房做饭时,疑心府上有了老鼠,嘀嘀咕咕忧心半日,自是后话。
言尚被暮晚摇在府上拉着休息了五日,身心放松许多。但是很可惜,他不能长期那般休息。
许多人等着见他,许多事等着他批。大臣们等着见他,皇帝等着见他。
世家等着他,内宦等着他,寒门等着他。
言尚不过离开五日,朝堂中就许多人坐不住了。
第五日傍晚,世家领头人来登门,拜见公主和言二郎。这位领头人姓刘,是言尚的老师刘相公的儿子。
如今刘相公年纪大了,快要致仕了,而新帝登位后,世家在长安有了新的领头人,便是这位刘公。
刘公刚被选为长安世家的言人,就迫不及待来见言二郎和公主。
夫妻二人请对方在厅中喝茶,茶未上,这位刘公就开门见山:“素臣,你请了病假,休憩在府,我等本不该相扰,但是朝务繁重,还望你能理解。”
言尚笑着寒暄。
暮晚摇在一旁吹茶,若有所思。
果然这人问了很多并不重要的朝务后,说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如今内宦坐大,陛下一味听内宦的话,忽视我等士人。听闻那刘文吉鼓吹陛下让海氏一族进京,还怂恿赵公的女儿和洛阳韦氏七郎成亲……内宦如此不安分,显然打的是让世家和寒门生罅隙,要间离我等。
“而不管世家还是寒门,我等都是士人出身,那内宦凭什么和我等同期同坐!
“我代表世家来见殿下与素臣,说的便是我世家与寒门合作……我们双方先不要斗了,如今更重要的,是联手打倒那内宦势力!陛下不能为小人所怂恿啊!内宦必将乱政!”
他口若悬河,说的是合作一事,言尚和暮晚摇客气以待。
待对方走后,暮晚摇回到内舍,见言尚坐在案几前沉思。她心疼他没有一刻能闲,才休息了两日又要忙这些事,但是事情到了跟前,就连暮晚摇都不能让言尚放手去玩、不要管正事了。
暮晚摇坐下,说:“世家与寒门合作,驱逐内宦,此为正道,你却不见高兴。那是你老师的儿子,你都不给面子,不答应,你在想什么?”
言尚抬目。
言尚说:“如今世家、寒门、内宦三足鼎立,才是最为稳妥。不管是刘文吉还是世家,都想拉拢我们或打压我们。都想将三股势力变为两股,人人都有一些正义的理由……但是这些争斗,于朝务无益,于百姓无益。这番争斗,牵扯皇权,因陛下无能,反而会越斗越乱。
“整个大魏都会被拉入旋涡。所以我不能答应。”
暮晚摇淡漠:“你不答应,他们两方就会转头合作,对付我们。你不答应,寒门的人也会不甘,在下面生乱,会质疑我和你为什么拒绝这般有利于寒门坐大的好处。到了那时候,怎么办?”
言尚眉心若扬:“当想一个法子……给大家找点儿事做。”
暮晚摇挑眉,笑。
言尚:“怎么?”
暮晚摇看着他笑,漫不经心地提醒他:“你越来越有一个宰相的气度了……不光是寒门领袖,是士人领袖,天下领袖。咱们那位陛下,要被你惯坏了。你小心他依赖上你,放不开你。你越有本事,就衬得他越没本事。
“但你别忘了——这大魏,到底是暮氏江山。”
言尚微愣,然后陷入沉思。
暮晚摇蹙眉,既恼他思虑重,又不知道如此多事之秋之时,怎么能让他安心养身子,不用操心这些。他们身处旋涡,到底怎么才能出去——暮晚摇咬了唇,也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