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理解:“你救他做什么?他能给你皇帝当么?他给你许了什么好处?我做了皇帝,我也能给啊。你不就是要寒门展么,我又不是要寒门死。我不过是——”
他咬着牙,愤怒的、悲怆的:“我不过是,要自己活下去!”
暮晚摇漠然:“你要做乱臣贼子,我不是。”
秦王笑得抖。
他喃声了几句“乱臣贼子”后,说:“难道你不恨父皇么?他当年送你和亲,你就一点不恨他?摇摇,这可是你报仇的好机会。
”父皇给了你兵,让你入长安救他对不对?你只要晚去一会儿、只要晚一会儿……他就死定了啊。有太子殿下在……太子殿下会帮我们杀他的!
“他死了,我们再分谁当皇帝不好么?我和太子殿下都给你承诺,不行么?
“你连父皇都信,却不信我们么?摇摇,你扪心自问,我与太子……谁有他心狠?!谁不比他是更好的合作对象!”
暮晚摇嘱咐:“堵住他的嘴,别让他开口。”
她掉头就走,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心动。而她心已乱,她确实被秦王说动了……兵在她手中,只要她晚一点儿……
—
大雨如注,兵马重整。
暮晚摇凝望着雨中黑压压的军队,又看着檐下的雨滴呆。
“殿下,我们兵支援长安么?”大臣来问。
暮晚摇迟疑时,听到身后低弱却坚定的声音:“立刻支援长安。”
众人纷纷回头,暮晚摇也惊愕回头,并上前去扶住那个被卫士扶着进来的脸色苍白的青年。
暮晚摇:“你怎么不歇一歇……”
言尚对她宽慰笑一下,心想他如何能歇。
言尚再次将命令重复一遍,众人见公主没吭气,便下去了。
众人出去后,言尚低声对暮晚摇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时间不能拖,城中百姓是无辜的。”
暮晚摇低声:“你只在乎百姓。”
言尚顿一下,看向她:“我也在乎你。你不能弑父,哪怕是间接。”
他说:“摇摇,弑父罪名不应由你来承担。良心煎熬不应日后摧残你。不管旁人如何,我们要问心无愧。我们不做那个恶人,因为……”
他同她一起去看外面的大雨,轻声:“有人比我们更想做。”
—
但是有人想做恶人,却到底败于言尚和暮晚摇手中。
兵马入城,杨嗣一万兵马,对方与北衙联手,数倍于他,又拉着百姓垫背。在不知城中死了多少人后,第二天天亮雨晴,杨嗣在皇城中被俘。
此消息传入东宫时,东宫一片哀声,太子殿下也被卫士们围着,被当作谋逆犯人看押。
刘文吉说秦王已认罪,在请求陛下的恩典,陛下问太子,可有话要说。例如求饶,例如解释。陛下都想听一听。
太子沉默着。
刘文吉痛快无比地盯着他,想到当日就是这个人,造成了自己的悲剧。而今自己审问这个人,刘文吉痛快得全身抖,恨不得剜了此人。
东宫一片惨淡,而太子仰起面,淡声:“世间之事,不过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讨厌的大魏山河!
为什么要言尚受伤!
方桐等人在外救公主和驸马出去,看到公主和驸马被埋在这里,正高兴地要打招呼,却眸子一缩,看到了驸马后背上的大片血迹已经湿透衣袍。
驸马奄奄一息地靠在公主肩上,侧脸白得近乎透光。
暮晚摇向外伸手,寒声:“还不带我们出去!”
她问:“秦王捉到了么?给我活捉他!我要与他算帐!”
卫士们帮着公主,小心翼翼得将言尚背了出去。暮晚摇一边听他们说外面的事情,一边让人带言尚下去。这里没有御医,只能先仓促用纱布包扎一下。
暮晚摇声音绷着:“小心他后背……有石头扎进去了,你们不要乱碰。”
方桐:“几位大臣……”
暮晚摇深吸口气:“让他们来见我。”
空气闷热,凝着阴云雨汽。暮晚摇抬头看天,再次听到了轰轰闷雷声。闷雷声伴着暮晚摇的咬牙切齿——
“活捉秦王!”
—
长安一巷,电光照亮诸人惊惶的脸。
言晓舟小心地带着人躲藏,一路悄悄逃去公主府所在的巷子。然顾前不顾后,这么多人跟着逃亡,言晓舟不可能把任何一个人赶走,而人越多,暴露的机会越大。
言晓舟一个没注意到,大人和小人推拉间,一个小孩被推出了巷子。同一时间,外面的铁蹄声追来。
言晓舟心里猛跳,她顾不上说那将小孩挤出去的大人,她追出巷子便想救人。正是这个功夫,那被推出去的小孩被一双手臂抱住,轻松地悬了空。
一个小兵手中的矛还没刺来,那小兵就被人从马上拖下,一掌敲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