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从不想,暮晚摇也许是恨之入骨。
也许她对蒙在石笑,根本不是旧情复燃,而是……麻痹蒙在石,抱有另一种目的。
如果蒙在石是老乌蛮王的儿子!
如果暮晚摇在老乌蛮王还活着的时候,就和蒙在石关系匪浅……共侍父子,父亲娶了她,儿子现在也来长安求娶她。
共侍父子!
对暮晚摇来说是何其耻辱!
不会是爱,那就只有恨!
恨到极致,必然想杀人……然而她若在其中出了事怎么办?
言尚赶去公主府,果然,公主府的卫士已经被搬空。
言尚不理会茫然的公主府侍女,不如往日那般还和她们交代两句,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言尚府上没有卫士,他想到自己的朋友,当即仓促调人,前往南山。
言尚急促骑马在街上,脑中乱糟糟地盘算该找谁借兵马时,前方一只队伍,向他迎面快前来。
马极快!
却在即将和他擦肩时,为的马停了下来。
旌旗猎猎,骑士们纷纷驻足。杨嗣骑在马上,回头看他:“言素臣?”
言尚看去,见是许久不见的杨三郎,领着一众骑士,大摇大摆地入了长安城。杨嗣面容英俊,比以前黑了点。
狭路相逢,市坊喧嚣,这位少年郎御着马,正挑眉懒洋洋看他。黑袍红领,丝微微拂面,杨嗣何其鲜衣怒马,肆意风流。
言尚当即:“三郎,我有一事求助,你且与我一同前往南山!”
言尚和气道:“虽然我马术确实不如大王和殿下,但身为朝廷命官,自有职责在身,还请两位莫要为难臣。”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还要跟着了。
蒙在石转身就走,暮晚摇回头,对言尚偷偷笑一下。
言尚回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其实这么两日下来,不知言尚如何,暮晚摇还挺喜欢言尚跟着的。因她可以偷偷摸摸地戏弄言尚,悄悄撩拨他。而他惊愕之时,又往往会很紧张。
暮晚摇承认自己有点儿坏心肠,就想看言尚上一刻和使臣你来我往地斗嘴,下一刻就被她吓得目光躲闪,不断后退。
麻烦的事情是,言尚跟着,某种程度上,暮晚摇确实没办法实行自己的计划,和蒙在石的感情一点点转温。
在她原计划中,她应当在一次次私会中,改变自己的态度,和蒙在石“旧情复燃”,趁他麻痹之时,夺他性命。然而现在有言尚看着,虽然言尚通常不会说话,暮晚摇的计划,却被迫弄得支离破碎。
致使暮晚摇和蒙在石看起来是不再针锋相对了,也会聊天说笑了,但是……确实不像是有情。
好在暮晚摇百般纠结时,有一日言尚告诉她,他次日约了人,有一件顶重要的事要办,就不陪暮晚摇去见蒙在石了。暮晚摇心中当即雀跃,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冷冷淡淡地“嗯”了两声,符合她平时那种敷衍随意的态度。
骗住了言尚。
当夜,暮晚摇就与蒙在石相约,次日约着众位国外使臣一道,众人一起去南山打猎。
大魏公主要打猎!这般风采,不愧是大国之风。
使臣们自然欣然应诺,蒙在石也同意了。
只是当晚,在自己的住舍中,研究着暮晚摇这个相约,蒙在石觉得有些意思。
蒙在石摸着下巴,喃声:“打猎啊……那就会舞刀弄枪了……我能相信她么?”
下属们道:“这是在大魏的地盘上,丹阳公主应该不敢做什么吧?一个不好,就是两国矛盾啊。”
蒙在石若有所思。
却道:“毕竟是狠心又无情的小公主,我不能不提防。得做一些准备。”
这个晚上,公主府上也是灯火通亮。
坐在内堂,暮晚摇坐在长案前闭目假寐,听方桐说起布置。
方桐说道:“这段日子来,一直小心地往南山调去公主府上的卫士。如今府上卫士已经尽数转移到了南山。乌蛮王虽武力强盛……但我等提前布置,当也能击杀他。”
暮晚摇颔,又道:“把人带进来。”
方桐就退下,一会儿,领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回来了。
暮晚摇睁开眼,看向堂下立着的那个沉默男人。昏昏灯火下,乍然一看,竟和蒙在石身形有几分像,面容也有点儿相似的轮廓。更奇的是,这人脸上也有一道长疤。
不枉方桐费心在胡市中买到了这个人。
方桐介绍:“这个人原来就是乌蛮人,母亲是个马奴。他母亲被乌蛮铁蹄踩死,他仇视乌蛮,和乌蛮兵士作对了很多次,差点被杀死时,被去乌蛮做生意的大魏人救了。辗转反侧,此人就流落到了我大魏的市集上,成了一个奴才。
“他虽是乌蛮人,但他已在大魏待了十年,还给自己取了大魏的名字。这人心向大魏,又仇视乌蛮,应当可以合作。”
暮晚摇扬下巴。
站在下面的男人就俯身,向高贵的、美丽不可逼视的公主殿下行叉手礼,说出的大魏话已经很正统了:“小民韩束行,见过公主殿下。殿下的人给了小民主人千贯,殿下又是要除乌蛮,小民自然会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劳。”
暮晚摇冷声:“如果让你去死,你也愿意么?”
韩束行看着非常冷漠,脸上的疤痕随着他说话,而像游龙一下浮动:“无所谓。小民贱命一条,此生已经没有指望。如果能杀几个乌蛮人,陪小民一起死,就是小民的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