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第一段婚姻是利益,是牺牲。难道第二段也要这样么?
“若是可能,我希望殿下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真正想嫁的。这世间一定有真心爱护殿下的,让殿下觉得什么利益都不如选他好。我私心希望殿下能遇上这样的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所以,若是私心而论,我是不愿殿下选他二人任何一个的。”
言尚真诚道:“我希望殿下嫁给自己喜欢的。”
暮晚摇怔怔看着他,痴痴看着他。
他话音温和,目光温和,气质温和……他娓娓道来,却如一把刀尖锐无比地插入她的心房,刺中她早已封闭的内心。她心中有些委屈,有些难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
而言尚向她伸手,微笑:“车停了,殿下还不下车么?”
暮晚摇眨眨眼,掩去自己眼中一瞬间的失神。他手掌向上抬,是一个托着的姿势。她将手腕放上去,便被他轻轻托住,被他带着下马车了。
到东宫见到太子,暮晚摇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所有情绪。
她的一点儿心软只在方才露出了一点儿,她踏入东宫时,便重新全面伪装起来,又是那个冷傲的丹阳公主了。
言尚跟着她一起进去,但是并没有进去见太子。因为言尚如今没有官身,还不够资格面见太子。
言尚在外厅等候暮晚摇时,再一次见到了杨三郎杨嗣。
杨嗣坐在东宫院子里一棵桃树下,他眯着眼盘腿而坐,望向言尚:“言素臣是吧?太子殿下要我接见你。”
这般说着,杨嗣手上正扒拉着一个九连环,哐哐当当半天。
有东宫侍女看不过去,跟杨嗣小声:“三郎你小声点儿吧?殿下罚你在院子里思过,你纵是要玩九连环,也不要弄得声音这么大,让我等在太子殿下那里不好交代。”
杨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果真声音小了点儿。
但是摆弄着手里的九连环,杨嗣苦大仇深,显然解不开。
杨嗣:“……”
他本来想一边解九连环,一边高高在上地将言尚警告一顿。然而他卡在了第一步上。
言尚在旁默默看了他半天,起初还行了叉手礼跟这位杨三郎打招呼。但是杨三郎面子上挂不住,专心解他的九连环,没搭理言尚。
言尚在旁边站了半天,杨嗣一张脸就越来越僵硬。
越来越绷。
任谁在另一个人面前显摆,却丢脸丢成这样……都会不自在。
杨嗣心烦自己怎么想到玩九连环的,想来想去,只能怪自己看到言尚进来,想对方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哎可是他练拳都好,干嘛解九连环!
解不开实在尴尬。
杨嗣尴尬至极时,听到那个言二郎讨厌的声音响起:“你将你右手拇指所搭的环下面那个环向右侧绕三圈,再转向左手中指所搭的环……”
杨嗣目光不善地瞥过去:“这种小孩子玩的游戏,能难倒我么?你是觉得我解不开么?”
其实言尚都看着他在同一个角度绕了三次了,三次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言尚也是看杨嗣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都开始渗汗了,他才开口提醒。
而现在杨嗣瞪过来,言尚便笑了一下,温声:“郎君自然能解开,多花点儿时间就好。只是郎君这般英武之人,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琐事上,有些大材小用。郎君应该做更重要的事。”
杨嗣:“……”
他哑口无言。
非但无话可说,说不出斥责对方的话,还觉得仿若一缕春风吹入心房,将他安抚得极为熨帖……杨嗣作为一个从小被太子骂到大的混世魔王,他是几乎听不到别人夸他的,而言尚这么一说,杨嗣就忍不住沾沾自喜。
他忍不住在心里自我说服:他说的有道理。
虽然心里认同,杨嗣面上却不显。他无聊地将九连环放下,不再丢人了。少年郎坐在花树下,探寻地看着言尚。即便是坐着仰头的姿势,杨嗣也气势昂然,如剑如电,稳稳压着言尚一头。
杨嗣道:“不要以为你会说话,我就会认同你。这里是东宫,不是其他地方。”
言尚叹:“郎君似乎对我有些误会,且容我解释一二。”
杨嗣嗤声:“开玩笑,我对你能有什么误会?”
言尚心里微妙地不舒服了一下。
他安抚杨嗣,竟像是安抚另一个暮晚摇一样。因杨嗣这个语气……和暮晚摇实在是太像了。
像得言尚这种心细如的人,一阵阵地难受。
到底是多好的关系……才能像成这样?
言尚忍下心中那点儿不适,在面上保持着温和笑意:“那请郎君先说一下,对我偏见为何如此之深。若只是上次在北里见到我,郎君觉得我品性不佳,我倒是可以解释。”
杨嗣:“一边和公主交情好,一边吃花酒,你觉得你品性没问题?”
言尚道:“郎君难道不是一边为公主抱不平,一边坐在北里与我碰面么?”
杨嗣眉毛扬起,冷声:“你什么意思?”
言尚:“郎君有自己的缘故,我自然和郎君一样。”
杨嗣若有所思。
他说:“之前在永寿寺时我便碰到你和摇摇一起,你二人当时为何躲我?”
言尚自然不会说暮晚摇怕杨嗣在太子面前告状,他诧异道:“那次应当是意外吧?我那时尚不认识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