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要将朝上的人一点点换上自己的,待整个朝堂都由自己控制的那一天,便是老皇帝该做太上皇的日子了。
如是,幕僚们再说了一阵子话,到了中午该用午膳的时候,幕僚们纷纷告辞。
而杨嗣盘腿坐在原地,动也不动,显然是打算在东宫用膳了。
太子瞥了他好几眼,看这人毫无自觉,只能不耐烦道:“要用膳也行,你去换下衣服再来吧?”
杨嗣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跟着侍女去换衣了。
午膳开始,太子妃今日特意做了一道菜,来与殿下一起用午膳。见到杨三郎也在,太子妃眼角抽一下,却已经习惯了。
这个杨三郎来东宫来得太勤,用个午膳不过是寻常行为。
只是用膳时,太子妃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不免关心杨嗣:“三郎,你也老大不小了,家中可有为你说亲?”
杨三郎抬头,淡漠地看太子妃一眼。
杨嗣还没回答,太子已经道:“他的婚事我说了才算。”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僵硬地抿了下唇。觉得太子对杨三郎也太好了,简直是把杨三当儿子在养……关键杨三也不是太子的儿子啊!
太子真正的儿子,都不见太子多上心呢!
不过说起婚事,太子就想起了丹阳公主。
太子问杨嗣:“你这段时间有见过六妹么?”
杨嗣非常坦然的:“没有。”
太子见他说了一句,又低头吃饭了,不禁恨铁不成钢:“你都不曾去看望她一下么?”
杨嗣诧异:“我为何要去看望她?她要是有心,应该来看望我才对。”
太子:“……”
太子箸子拍在案上,微怒:“你这头倔驴,气死孤了!”
旁边太子妃吓得一抖,以为太子要怒了。结果太子缓了一会儿,又重新拿起了箸子。
太子还忍不住:“多吃点菜,总吃肉怎么行?”
太子妃在旁酸酸地疑惑:杨三真的是太子流落在外的儿子吧?可年龄不对,太子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啊。
科考张榜,早有无数文人才子围在榜下。
言尚到此地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不知是文人们在等张榜,许多豪强人家、富贵人家都在这里停着马车,准备看今年谁能及第。
每年能够及第的才子,都珍贵无比,是要被这些豪强世家争抢的。若是有看对眼的,直接会拉着人定亲成亲。
这种潮流,叫“榜下捉婿”。
言尚在太学读书了半个月,认识了不少人。他一路过去,就一路跟人打招呼,人缘之好,让冷冷清清坐在贴榜位置对面酒肆间的韦树盯着言尚看了半天。
众人都在和言尚说话:
“言素臣,今日去永寿寺找你,怎么没找到你?”
“言二,你怎么才来?”
“言素臣此次一定会有好成绩。”
言尚微笑着一一回礼,一一回答众人的客套关心。
坐在酒肆二楼,韦树身边的书童看着下方那长袖善舞、被人围着的言二郎,惊得目瞪口呆。
书童:“七郎……他怎么认识那么多人?他不是来长安才一个月么?”
日光如雪覆来,十四岁的韦树清清淡淡地喝着茶,并不在意:“总有人天生人缘好些。就如我天生人缘不好一般。”
韦树可比言尚早来长安将近一年,然而韦树在长安,真没交下什么朋友。
一是他太过年少,寻常世家子弟如他这般年龄,还在读书,根本不会来参考科考;二是,嗯,他确实为人冷矜,还是言尚主动地非要跟他做朋友,按他本来的性子,韦树是谁都不交好的。
书童立刻为自家郎君鸣不平:“郎君你哪是人缘不好?你只是懒得和人交际罢了……”
韦树看了小厮一眼,书童闭嘴。看自家郎君淡声:“言素臣有言素臣擅长的,我自有我擅长的。各人运势不同,行的路不同。我并不嫉妒他,你倒也不必为我找话。”
这般闲闲说着话,有一批浩荡骑士敲锣而来。在鼓楼上的小吏远远看到马蹄飞起的尘土,连忙登上鼓楼敲钟,示意下面人散开,榜单要贴了!
《登科记考记下这一年的及第名额。
共两千人参与考试,中枢录取二十二人。
状元:韦树是年十四,第一年及中;
榜眼:郑涵铭是年三十三,已考十年;
探花:言尚是年十八,第一年及中;
余下十九名进士分别为……
张榜后,榜下一派哗然。有高兴的,有悲愤的。有被抓着袖子问是否娶妻的,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
韦树根本没露面,让自己的书童去看了眼成绩,他就悄然离开,没有被谁扯住脱不开身。
而言尚在下,看到自己名字出现在探花郎上,他心中微微松口气,又想到为了这个成绩一路走来的艰辛、昨夜崩溃掩袖的冯献遇,心中不觉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