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声:“他的妻子,在一年前便过世了。他的女儿,我前段时间还见过。但是前天,我去冯献遇家中找他的时候,他说女儿去舅公家住了。这不太寻常。”
暮晚摇托腮,如同听故事般,听他抽丝剥茧。她想,看来他是真不想她卷入太子的谋算中啊。
“……所以,他做了攀附长公主的决定后,怕长公主为难他女儿,就将女儿送出了长安?然而他怕这个都不妥当,便分了两队人,明面上是送去舅公家,暗里却另让人将女儿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啧,小心思还蛮多嘛。”
丹阳公主如此评价道。
马车到了北里南曲,车门打开,言尚先下车,他撑着伞,回头便见暮晚摇提着裙裾,也要下车。
言尚怔住:“……我去做此事便可以了,殿下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暮晚摇美目乜他,她跳下马车,他只好撑着伞去扶她。而她漫然道:“这么有趣的事,我要亲眼见证。”
言尚微不自在。
他道:“可是这是北里……”
浪荡子、游侠儿、风尘女、红尘客……只是站在这里,便能闻到空气中浓厚的胭脂香味。
这尚且是因下雨天客少的缘故。
平时北里灯火达旦,可比现在热闹得多。
暮晚摇一把推开这个支支吾吾挡在她面前、觉得她不应该逛北里的书生:“让开,别挡路!”
她大步向前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咬下唇看言尚:“我们要去哪个门呀?”
言尚叹口气,只好迎上,领着暮晚摇去自己的目的地。
他早该懂的。大魏民风开放,长安更是了不得。那大名鼎鼎的丹阳公主,说不定早穿男装在北里逛过许多次……倒是他狭隘了。
不过今夜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不愿让长公主事后查到此事。所以到了北里,就让公主的车马返回,停在外面,暮晚摇一个仆从也不带。
言尚和暮晚摇进入北里南曲,敲开一扇门。却不是从正门入,而是施施然从后门入。
让暮晚摇诧异的是,言尚才去敲了那后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替他们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是暮晚摇公主府上的侍卫长,方桐。
方桐拱手请安后,对言尚说:“二郎放心,我已经绑了冯献遇那厮了。殿下和言二郎随我来。”
暮晚摇瞪言尚:“你让我的人帮你做事?你请教我了么?”
方桐怕言二郎挨骂,有些不安地想要解释。没想到言尚直接干脆道:“是我的错。”
暮晚摇盯了言尚半天后,从他身边走过:“下不为例。”
言尚低笑,跟着她:“是。”
开门的方桐,目瞪口呆,只觉得言二郎……果真厉害。
从后门进入此楼,三人在池苑间穿梭,因为下雨的缘故,三人没有遇到什么人。然而快要进楼时,一个娘子睡眼惺忪地打开一扇窗,愕然看到三个人在后院行来。
男的也罢了……怎么还有女的呀?看妆容打扮,不像她们这里的人啊。
方桐一下子紧张,想该不该打晕此女。
言尚面向那扇突然开了的窗,礼貌询问:“我三人在此迷了路,敢问娘子,‘蜜香阁’是哪间房?”
那个娘子也是傻愣,竟真的指了一个方向给他们。
言尚客气道:“多谢。”
娘子红了脸,讷讷低头,连声说不用谢,关上了窗。
暮晚摇看言尚:“呵。”
言尚:“殿下想说什么?”
暮晚摇瞥他,慵懒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张脸,实在好用。”
那娘子分明是看言尚长得俊美,才给他们指路,又因为害羞,而关上了窗。言尚能让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都害羞……不愧是他。
言尚只好当作听不懂暮晚摇话里的嘲讽了。
走了半截,暮晚摇又道:“常来这里吧?”
言尚无奈道:“我初来长安,忙着读书都来不及。殿下觉得我像是喜欢来这种地方的人么?”
暮晚摇盯他片刻:“确实不像。”
她悠然道:“旁人是来享乐的,你像是被别人享的。嗯,我误会你了。”
方桐在旁忍笑,言尚只能装没听见了。
他们进了“蜜香阁”,里面早有一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布条。那人被扔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非常慌张。
等方桐点了火烛,将他嘴里的布条拿去,被绑的人抬头,看到进来的暮晚摇和言尚,一愣之后,反而冷静了。
这人自然是被方桐提前绑来的冯献遇。
冯献遇今夜一人在北里买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敲晕。现在看来,是言尚找自己算账啊。
暮晚摇坐下,打量着冯献遇,确实长得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