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一个无缘无故会火的人。但是言尚给她修饰了一下,就好像她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受了大委屈、只能靠一点小脾气泄的可爱公主了。
她并没有他修饰的那般好。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在寺中闲走。寺中如他们这般的游玩男女无数,但也有人忍不住向他们这边惊叹般地看来一眼。
因前方着男装的少女娇美可亲,跟着她的少年郎君眉目低垂,儒雅谦和。俊男靓女同行,总是惹人注目的。
言尚几句话后,暮晚摇就古怪地闭了嘴,不太好意思对他火了。她心想算了,言尚这种脾气太好的人,跟他吵也像是拳头砸在棉花上,一点效果也看不到。何必累着自己?
她沉默不语了,言尚观察她侧容一分,再次重复道:“若是有人招惹了你,或者你有什么烦心事,其实你可以与我说一说,说不定我能帮你想到法子解决。”
暮晚摇不在意:“你地位低微,身上一官半职都没有,你能帮我想到什么法子?”
言尚道:“试试看。”
他沉淡无比,暮晚摇回头看他一眼,想到了当时在岭南时他出过的几次主意。就白牛茶那次,他把她耍得团团转,而她一直到舅舅点明,才恍然大悟。
暮晚摇心中不禁一动,想舅舅都说想让言尚做谋士,说不定言尚真的在这方面很厉害呢?
暮晚摇歪头打量他片刻,头向自己这边歪了歪,示意他凑过来。
言尚便说声“得罪”,向前一步,几乎是与暮晚摇肩挨着肩,贴着站了。
她肩膀撞上他手臂,二人都僵了下,然后就都故作无事。
继续前行,言尚低着头听她说话。
垂柳拂水,寺中香烟袅袅。
杨嗣无所谓地被自己家的嫂嫂表妹硬扯在逛永寿寺,他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地跟在家中女眷身后时,锐目一眯,看到了不远处那对靠着墙、扶着树的年轻男女。
杨嗣一眼就认出了暮晚摇。
哪怕她男装。
只是她旁边那个少年郎……不是韦树,是谁?
杨嗣抱起了胸,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对男女。
暮晚摇正在与言尚说:“……总之,就是太子不满意我帮韦七郎。韦家不太瞧得上太子,韦七郎入了朝,很大可能不会向着太子,而是被我舅舅那一方拉走。”
言尚:“为何韦家瞧不上太子?跟随太子做事,不是省力很多么?”
暮晚摇一顿,然后言简意赅:“因为如果不是我二哥夭折了,太子位轮不到现在这位。讲究正统嫡系的大家族,自然瞧不上太子。然而太子才是势大的,我就觉得太子挺好的。
“太子日后必然是前程远大的,所以李家也不排斥我依附太子。但因为我母后就是因为李家势力太大的缘故,和我父皇生了龃龉。所以李家现在也不想和皇家绑在一艘船上了。”
言尚看她一眼。
明白暮晚摇是站队太子的了。
如今问题,就是暮晚摇站队太子,可又被金陵李氏牵扯住。一个闹不好,容易两方都得罪。
她现在推举了韦树,在太子那里就落了根刺。
暮晚摇见他沉默不语,就不耐烦地推他一把:“你可有主意?不要光听我的情报,一点分析都不给我。”
言尚回神。
微微笑了一下。
他慢吞吞道:“其实殿下想要在此事上既不得罪太子、又不得罪李家,有一个法子。”
暮晚摇一愣,诧异仰头看他,没想到他还真能想出法子。
言尚道:“除了推举韦树,你可以再多推举几个人,为太子一方增加势力。”
暮晚摇想了想,摇头:“我不想再推举了。因为世家大族各自有自己的立场,如韦树这样的不多,他们科考必然自己就选好了队站。我即便推举,他们日后也不会在这方面报答我。”
言尚:“不是让人站队。没有人会轻而易举地站队。只是向太子表心,向太子表示你退了一步,作出了让步。”
暮晚摇一下子站住了,若有所悟。但片刻后她还是否认了:“你这个法子不错,但是世家子弟真的太麻烦了,沾上就难甩下。我已经很麻烦了,不想再找麻烦上身。”
言尚似乎早料到她会这样说,他不急不躁,一步一步引着她:“那就推寒门子弟。”
暮晚摇嗤笑:“不是世家大族,有几个人能在科考中出头?我怎么知道我推举了人,那个人就能从几千个文人中上岸?如果他及第不了,我怎么向太子表心?说我推荐了,但那个人自己不争气,我是无辜的么?”
言尚笑而不语。
暮晚摇忽地悟了。
她抬头,与他对视。
暮晚摇眯眸,一把拽住他袖子,恶狠狠道:“你指的那个可推举的寒门子弟……是你自己?”
言尚笑。
暮晚摇瞠大美目,圆圆的眼睛盯着他:“你方才连个诗板都不想好好挂,这会儿就诱导我推举你?
“你是真的在为我出主意,还是在公事私用,为你自己谋利?”
言尚向后一退,靠在了树上。暮晚摇逼近他,审视他。
言尚微笑,柔声:“你方才不是还建议我要争一把么?”
暮晚摇呵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