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汀兰的声音里带着丝颤抖:“向晚,我好怕。闻倩语,闻倩语被人害了。”
被害?赵向晚眉毛皱了起来。
闻倩语,这个名字她听蒋汀兰提起过。
她是国际贸易专业大三学生,和蒋汀兰住一个宿舍,关系很好。蒋汀兰被拐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开之后,背后有一些不太好听的议论,但闻倩语很同情蒋汀兰,温柔地关心她,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
蒋汀兰曾经对赵向晚说过,有一次她拿着热水瓶打完开水回来,还没推开宿舍门就听到里面闻倩语的声音:“蒋汀兰被拐卖不是她的错,你们为什么要排斥她?”
室友童玲嘟囔说:“我们也不是排斥她,就是听说她怀过孩子,还自杀过,觉得她比我们成熟好多,完全说不到一起嘛。”
另一个室友刘佳顺弱弱地解释:“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觉得……她经历好丰富哦,不太想和她做朋友。她也真是的,别的宿舍不去住,干嘛和我们住一起?”
听到这里,蒋汀兰恨不得找个角落躲起来。
她原本是89级会计专业的学生,因为被拐,一年时间没有学习,重返学校只能留一级进了90级。89级会计专业一共有五个女生,先前蒋汀兰就是和别的专业拼宿舍,与另外四个女生关系一般。重新返校后,原先住的宿舍已经住了人,于是插空进了90级国际贸易专业的女生宿舍。
89级同学因为一年未见已经生疏,90级同学刚刚开始认识互相不熟悉。
——听到同学的背后议论,蒋汀兰内心生出一种“天地之大,却无一处容身”的怆然之感来。
宿舍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闻倩语很不高兴地说:“成熟什么?蒋汀兰也就是比我们大一岁,哪里就成熟了?咱们90国贸专业只有三个女生,正好空出一张床位,她不住这里,住哪里?再说了,她吃过那么多苦,多可怜啊。我们都是女孩子,又是同一级、同一个宿舍,应该多多理解、多多关心她。”
听到这里,蒋汀兰无比感激,自此与闻倩语同进同出,结下深厚友谊。
万万没想到,二月入校,两人才交好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十月份闻倩语便被人害了?
赵向晚问:“人还活着吗?”
被害的类型不只一种,也许人还活着,希望人还活着。
蒋汀兰再也控制不住情感,在电话那头痛哭失声:“没有,没有,警察已经发现她的尸体。她死了!她死了……”
赵向晚心里很不是滋味。
蒋汀兰性格内向,经历过被拐的痛苦之后更是话少。她在京都经贸大学的真心朋友也就闻倩语一个,怎么就出了意外?
二十岁的花样少女,怎么就死了呢?
赵向晚轻叹一声:“你别哭,慢慢和我说说。闻倩语是怎么死的?警察那边怎么说?凶手抓到了没?”
蒋汀兰一边哭一边说,因为情绪不稳定,话语有些颠三倒四,但在赵向晚的耐心倾听与询问之下,慢慢将事情的经过整理出来。
蒋汀兰和闻倩语学习都很努力。
蒋汀兰被拐到大山里,经历过家暴、怀孕、自杀、流产之后,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力明显下降。再加上有一年时间没有摸书,很多专业基础知识都已经遗忘。哪怕从大二开始重读,依然捡起来有些吃力,所以她非常刻苦,每天都到自习室学习,一直学到熄灯。
闻倩语是本地人,她父母都在石化系统工作,家里条件不错。她想出国留学,但英语成绩达不到要求,因此除了专业课之外,还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学习英语,每天和闻倩语一起上晚自习,口袋里放一个随身听、耳朵里塞着个耳机,抓紧一切时间练听力。
1992年10月17日,周六,雨。
蒋汀兰和闻倩语一起在食堂打了饭,回到宿舍吃。吃过饭之后,两人一起去教学楼一楼的自习室学习。
到了九点,蒋汀兰感觉有点冷,她出门时穿了件短袖,当时没觉得,但是到了晚上寒气下来有点顶不住。蒋汀兰抬起头发现教室里只剩下自己和闻倩语两个人,便提议回家。
闻倩语还有一段听力测验没有完成,让蒋汀兰先回去,并说自己等下直接回家,不回宿舍。
闻倩语是京都人,偶尔周末会回家,蒋汀兰嘱咐她注意安全之后,拿着伞回了宿舍。
到了周一早上,闻倩语还没有回到宿舍,蒋汀兰便有点着急了。
同寝室的童玲和刘佳顺并没有在意,都说这么大的人了,闻倩语又是本地人,能有什么事?多半是在家睡懒觉想逃课呗。
周一上午会计专业有四节课,蒋汀兰坐在教室心神不宁。
蒋汀兰因为有过被拐的经历,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好不容易上过完四节课,蒋汀兰一问国贸班闻倩语没来上课,匆匆回到宿舍,找到电话本之后下楼,站在一楼宿管办公区拨打闻倩语家里的电话。
闻倩语是独生女,家里条件挺好,父亲在京都石化总厂基建科当科长,母亲在石化总厂财务科当科员,一家三口住在单位分配的单元楼,两房一厅很宽敞。1990年闻倩语考上大学之后住在宿舍,她父母为了方便联系,花了高额的初装费,安装了电话。
蒋汀兰知道闻倩语家里的电话,但只是写在巴掌大小的电话本上,平时从来没有拨打过。
接电话的人是闻倩语的妈妈饶湘。
“喂,你好。”
蒋汀兰很有礼貌地询问:“请问是闻倩语家吗?”
“是的。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闻倩语的室友,我叫蒋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