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晚问:“三案并一,原因是什么?”她逻辑思维缜密,迅速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何明玉回答:“都是司机,虽然致死原因不同,但身体的伤痕包括有刀伤、棍伤、钝器击打、绳索勒痕,都显示他们生前遭受殴打,经法医判断,动手的人至少有四人。再加上轿车追查不到,可能改装之后卖到外地,同样需要人手。团伙作案。手法相同,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所以并案调查。”
赵向晚点点头:“团伙作案,求财?”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应该是团伙作案,将司机骗至某处控制住,再殴打至死,卖车求财。”
朱飞鹏放下电话,在一旁插话:“也有可能卖车只是顺便。”
赵向晚看向他,眼中带着疑惑。
朱飞鹏说:“如果是个报复社会的团伙呢?也许他们憎恨开车的人,选择落单司机下手。如果只是求财,没必要虐杀司机至死。”
何明玉不同意他的观点,反驳道:“作案团伙害怕司机报警,所以杀人灭口,不一定是憎恨有钱人、或者开车的人。”
团伙作案,基本能够确定。
现在的关键点,是寻找到一个突破口。
——对方如何筛选对象,用什么方法上车?
出租车司机停车载客正常,但第二名死者开的是私家车,第三名死者开的是公家用车,为什么会停车?设置路障、制造车祸、强行拦路……还是其他方法?
赵向晚的目光落在第三名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结果上。
王德堂,二十七岁,已婚,省委小车班专职司机,死前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是魏美华。
据小车班的人说,赵青云申请用车,王德堂下午三点在省委接了他,前往参加市建委组织的研讨会,并要求九点接他回大院。
王德堂到了晚上八点时分,正准备出发,却被魏美华拦住,要求顺路送她去附近的一家美容院。王德堂是省委专职司机,按理他的服务对象只能是省委领导,不应该接送魏美华。可是一来的确顺路,二来魏美华是赵青云的妻子,他只是一个小司机,不好拒绝。
于是,晚上八点,王德堂载着魏美华顺着发展大道往北而去,大约二十分钟时间左右将她送到地方。然后右转沿着团结大道向西,准备前往建委招待所去接赵青云。按照正常车速,从美容院到招待所最多只需要十分钟左右时间。
到了九点,赵青云站在建委招待所门口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有点烦躁,索性叫了辆出租车回到家。第二天,赵青云到小车班表达不满,却了解到王德堂一夜未归,车辆也没有还回来。
再过一天,王德堂与轿车莫名消失,省委保卫处感觉不对,选择报警。
等到几天后王德堂的尸体在一处山坳被发现,魏美华与赵青云便成为了省委八卦的漩涡中心。
“魏美华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会是和小王司机勾搭在一起了吧?不然干嘛晚上送她去美容院?”
“上一回赵青云被带到市局调查,虽说没有杀人,可是作为堂堂一个副秘书长,竟然和咖啡厅的服务员鬼混,影响非常不好,要不是他有个好丈人,早就党内处分了。不会是他老婆恨他在外面找女人,所以也和司机勾搭了吧?”
“你们说,会不会是赵青云发现魏美华出轨,所以一咬牙把王德堂给杀了吧?反正现在市里被杀闹得沸沸扬扬,正好可以甩锅。”
“嗯嗯嗯,有可能!这个赵青云啊,以前觉得他内敛低调,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原本以为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啊……这人心真狠!”
看着卷宗上详细记录的话,赵向晚眉毛微皱。赵青云在乎仕途,爱惜羽毛,按理说不会杀人。魏美华爱慕虚荣、眼高于顶,即使想报复赵青云也不至于出轨年轻司机。
这两人虽然不是好父母,但杀人毁车?代价太大,可能性很低。
朱飞鹏凑过来,“哈!”了一声,“这回咱们倒是见到了熟人!这个赵青云、魏美华像是和我们重案组结仇了一样,去年年底来了一回,今年年初又来一回。”
赵向晚抬眸看了许嵩岭一眼。
许嵩岭在朱飞鹏后脑拍了一记,沉声道:“就你话多!不是问清楚了吗?魏美华十点左右打车、赵青云九点多打车,前后脚回的省委大院,出租车司机、省委大院门卫师傅都能做证,这两人没有作案时间与动机。”
赵向晚问:“司机八点二十将魏美华送到美容院,按理应该从发展大道转团结大道,再过三个路口到达建委招待所,九点接赵青云回来。他有任务在身,为什么会失踪?”
何明玉回答:“是啊,这一点很奇怪。8:20到9:00之间只有四十分钟,如果是劫财,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有工作任务在身的司机,在大马路上停下车来?”
赵向晚继续问:“沿路问过附近店铺吗?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者事?”
何明玉摇头:“没有。”
“王德堂的妻子呢?”
“他妻子在省机械厂当临时工,怀孕七个多月,夫妻感情挺好。”
赵向晚再问了一些问题,重案组的人都一一解答。案件发生之后,大家做了很多细致繁琐的调查工作,可是什么头绪都没有,难怪许队头痛。
赵向晚忽然想起一件事:“魏美华为什么晚上八点去美容院?她在路上和王德堂说了些什么?”
何明玉道:“这个问题我们也问过,魏美华说她白天要上班,只有晚上有空。将儿子安排好之后,便和周荆容约了一起去这个办了卡的美容院消费。上了年纪的女人嘛,总会有容貌焦虑。至于路上……魏美华说她坐后排,只简单寒暄了几句,没什么异常。”
赵向晚觉得有必要见见魏美华。
从案宗来看,王德堂是个老实的农村小伙,因为做事周到、谨言慎行,在小车班很受领导们欢迎。他平时接到出车任务时都会检查好油表、提前定好路线,提前十五分钟到达等待。
他开车经过的路段路灯很亮,交通顺畅,案发时间没有发生车祸或纷争,设置路障、制造车祸的可能性低,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为人规矩、着急在8:45到达建委招待所的王德堂停下,让陌生人上车?
“你上车之后,王德堂状态怎样?”
在省机械厂行政楼会议室见到赵向晚,听她冷着脸问出这句话,魏美华心里五味杂陈。眼前这个和赵青云长得有七分相像的女孩子,是自己的亲骨肉。可是她现在穿着制服坐在对面,眼中半点温情都没有。
1992年的春节,魏美华与赵青云过得很不愉快。翁萍芳一案之后,赵青云在省委威信大减,虽然没有开除党籍,但被降职并外派深市,远离权力中心,从此仕途无望。魏美华虽然还在省机械厂办公室上班,但明显感觉到领导对她的挑剔增多,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上班时间打麻将、混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魏美华对赵向晚总有一分敌意,总觉得自从遇到赵向晚之后便事事不顺。
“挺正常的,和平时没有区别。”魏美华木木地回答着问题。因为小王司机的死,她前前后后已经接受过五次问询,这些问题她都能背出来。
状态怎么样?能怎么样?二十几岁的精壮小伙子,走到哪里不受欢迎?当年的赵青云也是这样,看到我的时候有些腼腆,一双凤眼漂亮得像天上的星星一样,让人一见倾心。
赵向晚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放下手中笔录本:“记得他当时穿的是什么吗?”
魏美华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白衬衫、黑色夹克。”
赵向晚继续问:“刮胡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