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钢架终于承受不住力道,开始摇晃。
有根电线松脱,“四季大酒店”的灯牌暗了暗,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音。
季锦茂面色煞白,伸出手拦住准备跃身而起的许嵩岭,哀求道:“不行,不行,季昭不喜欢生人靠近。”
不能让他有危险,不能再刺激他。季昭和普通人不一样,他有他自己的世界。是我无能,没办法护他周全,我该死!我连季昭为什么不留在画室,为什么独自爬上广告牌都不知道!我不配当他爸爸。
季锦茂对儿子的爱,炽热而无私。
哪怕不是个正常人,哪怕对他的爱没有回应,季锦茂依然不离不弃,视若生命。
“让我试试吧。”
夜风拂起赵向晚额前碎发,忽明忽暗的霓虹灯让她的脸看上去有了一丝神秘感。
季锦茂看着眼前女孩。
他不认识赵向晚,一直以为她是许嵩岭的手下。从她刚才审讯冯红英的过程来看,年纪虽轻,手段却极为高明。
让她试试?她要干什么?
赵向晚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我来和季昭沟通。”
许嵩岭却不肯让赵向晚出面,将她一把拉回来:“你凑什么热闹!这不是审讯嫌疑犯,你那一套没用。”
朱飞鹏也劝她:“是啊,小师妹你别逞强。人命关天,你还是个学生呢。”
秋风瑟瑟,季昭感觉到寒冷与疲惫,但窗口有人影来回晃动,这让他内心的不安愈发深刻,试图向外挪动身体。
“嘎——”钢架再一次发出异响。
季锦茂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冲他喊了起来:“季昭,你别动啊!”
情况紧急,容不得片刻犹豫。
赵向晚扑到窗边,大声道:“季昭,让风停下来,风太大,飞不动的。”
季昭的背脊忽然变得僵直,停下动作。
钢架晃了晃,稳定下来。
虽然赵向晚说的话大家听不懂,但看到窗外人影不再移动,都松了一口气。
季锦茂死死咬住唇,控制着自己紧张又激动的情绪。
从呀呀学语到成大成长,这一十一年时光里季锦茂对儿子投入了全部的爱,无数次尝试、无数次挫败,他太了解季昭。
哪怕只是简单地停止挪动,但季锦茂却知道,季昭对赵向晚的话有了正向的反馈!
自己哭喊,季昭置若罔闻;
洛一辉劝慰,季昭手脚、头颈摇晃得更加厉害;
可赵向晚说停下来,他就停下来了!
季锦茂再无丝毫怀疑,眼中泪水涌出,哽咽着央求赵向晚:“你说,继续说,你再和他说说。”
许嵩岭皱起眉毛,暗自咬牙。
这丫头胆子太大了!眼前这个季昭可是星市首富的独儿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谁来负责?许嵩岭自己好歹还有刑侦支队的支持,他的一切行动是职责所在。
可是赵向晚呢?她不过只是个大一的学生,怎么就敢独自和一个有轻生念头的人斗智斗勇?
在公安局里,遇到这种情况都由谈判专家来与对方沟通。即使是学过心理学、有丰富的谈判经验,专家们也不敢保证能与自闭症患者正常交流!
许嵩岭一脸的不同意,琢磨着万一有事怎么保下她来。
朱飞鹏则兴奋地盯着赵向晚,对强者的崇拜让他感觉眼前姑娘美得像一幅画,比那艳丽的霓虹灯还要漂亮。
赵向晚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与她相距三米的季昭身上。
“飞累了,就停一停。”她的声音里带着神奇的力量,成功安抚下季昭焦虑的情绪。
——风停雪住,云雀不再盘旋,欢快地扇动着翅膀。
没有树枝,停不下来。
一个清雅的少年嗓音忽然在赵向晚的脑海中浮现。
这是季昭的声音?他能说话?他愿意和自己交流?
赵向晚努力控制着激动的情绪,温柔地引导着他:“一棵树有多难?画一棵吧。”
第一次有人能够看透他内心,知道他飞得很累,知道他想找个地方停歇,季昭无条件地选择信任赵向晚的话。
画一棵?一支看不见的画笔在季昭的世界里陡然出现,轻轻一笔,一棵大树出现。早已飞累的云雀欢叫一声,振翅飞向大树,随意找到一根枝条停歇下来。
季昭的嘴角浮现出一个笑容,浅浅淡淡,纯净似水晶。
季锦茂看得分明,泪水滑落。啊,儿子笑了!他好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他看向赵向晚的眼光变得热烈无比,恨不得顶礼膜拜。这个女孩是个宝贝!她是季昭的大救星!
许嵩岭也有些动容。
自闭症,又称孤独性障碍,主要特征是漠视情感、拒绝交流、语言发育迟滞、行为重复刻板以及活动兴趣范围的显著局限性。国内对自闭症的认识刚刚起步,国外前几年才有心理学教授尝试系统性干预治疗。
连国外最优秀的心理学专家都措手无策的自闭症患者,赵向晚竟然只用片言只语就让他有了积极的反应?太难得了!